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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两难抉择

69 两难抉择 (第2/2页)

“套……贵太妃宫女的口风?”周牧不解。
  
  “照本王的吩咐去做就是!”拓跋炜说得有些不耐烦,半晌又补了一句:“万万不要走漏了风声,否则本王必重罚于你!”
  
  “本王”,周牧心中一凛,方知事态严重。他自小服侍王爷,王爷视他如兄,他虽称一声“王爷”,王爷却很少在他面前自称“本王”。周牧忙道:“王爷放心,绝不会让谨王府觉察。”
  
  “更不能让外人察觉!”拓跋炜一拳捶在桌上。
  
  周牧谨身道:“是,我这就去办。”
  
  待到周牧掩上了房门出去,拓跋炜旋即便上前去把门栓插上,坐在椅子上,捂着额头。不是真的,希望他只是多心了,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宁愿是他,真的不够了解四哥。
  
  谨亲王到地方上任带了哪些属官自不难查,才是第二日上,周牧便向拓跋炜禀报了结果。果不其然,与拓跋炜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同去的,除了拓跋熠身边的肱股之臣,还有几个同朝中大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这种事情,与他的猜测越是相近,他越是高兴不起来。
  
  一旦往这个方面想,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拓跋炜努力令自己不要想,确是越抗拒,越不由自主地想了下去。想那日去福寿宫,毓贵太妃朝着他好一通抱怨。用钱打点关系,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传到了他母妃的耳朵里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可竟都传到了皇兄的耳朵里。再说,捐钱修河堤本是好事,何必这般藏着掖着?用一件不光彩的事掩盖的事实,那只能是一件更不光彩的事。他甚至在心里已经相信,四哥究竟要干什么,毓贵太妃心里原本就清楚,她散布这些消息,就是为了替四哥掩盖这个秘密。还有,那一日,四哥离开的时候把事情交待得那么清楚,就好像……回不来了一样。
  
  到了第三日上,周牧又来向拓跋炜禀报。说已经暗中派出去三拨人套福寿宫的话,得到的回报全部都是大同小异,无外乎就是毓贵太妃传出来的抱怨,还有后宫女子那些琐碎的小事。
  
  起初拓跋炜总以为毓贵太妃驭下疏忽,倒让些粗使的宫女都议论她的抱怨,可不想,毓贵太妃才是真正的治下有方,她身边的宫女,个个口风都严得很。若是这般计较起来,一个已经退居福寿宫的太妃,又何必这般谨慎小心?
  
  到第五日上,拓跋炜的心,真的沉到了谷底。那笔钱有没有到账,究竟用在什么事务上,以他一个王府实力,很难查出来。但是周牧想尽办法,几乎是最早地得到了九台府封城的消息。
  
  封城!城都封了,各种原因,岂非是昭然若揭!
  
  因瘟疫封城倒也寻常,可将前前后后所有的事串联起来,拓跋炜却不会这么想。
  
  拓跋炜愤而将桌子掀翻,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书房里是一片狼藉。周牧一直以来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淡定,是以并没有被惊到。但自家王爷他十分了解,从不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今日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他着实担忧,遂拱手道:“王爷,我斗胆问一句,您为何会为四爷的事,这么生气?”
  
  拓跋炜幽幽地说:“周牧,你说……如果四哥要造反,我该怎么办?”
  
  周牧心中一惊,这样的事,主子与他提及,自是对他无限的信任,可更让他惶恐。
  
  周牧诚惶诚恐道:“王爷是想全王妃和世子、公子、郡主、小姐们,还是想全您和四爷的兄弟情谊?”
  
  拓跋炜怔了片刻,问道:“此话怎讲?”
  
  周牧道:“若要全谦王府,则王爷理应置身事外,全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若要全您和四爷的兄弟情谊,您当将此事禀报皇上。”
  
  “禀报皇上!”拓跋炜几乎是拍案而起,“那岂非是我亲手置四哥于死地!”
  
  周牧略带愠怒道:“难道,王爷认为四爷谋反,能够成功么?”
  
  拓跋炜愣住了。对啊,他从没想过四哥若是谋反,能够真的成功,那心中还抱着那点可怜的希望做什么呢?周牧说的一点也不错,唯有把这件事情扼杀于初,方能保四哥一命,如若事情闹大了,莫说四哥的性命,便是整个谨王府,恐怕都难逃一劫。想到此处,他不禁喃喃道:“莫非……谦王府和四哥……真的不能两全?”
  
  见拓跋炜出神,周牧叫道:“王爷……王爷……”
  
  拓跋炜回过神来,对周牧道:“我自己再想想,你出去吧。”
  
  “那……这书房……”
  
  “不用收拾。”
  
  那一夜,拓跋炜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了整整一宿。谦王府和四哥的性命,他不想二者择其一。
  
  他推开书房的门,见靳文婧正端着水和巾帕朝书房走来,见他开门便道:“五郎,洗漱吧。”
  
  拓跋炜一言不发地洗漱完毕后,执了靳文婧的手道:“文婧,今日我要去赌一把。如果赌赢了,一切如常,如果赌输了……”他沉吟半晌,“怕会把咱们整个王府的荣华都赔进去。”
  
  靳文婧问:“为何而赌?”
  
  拓跋炜道:“为四哥的性命。”
  
  靳文婧沉默片刻,坚定地说:“你去吧,王府一切有我,你不用顾念。”
  
  拓跋炜离了王府。长女沅儿走到靳文婧身畔,问道:“母妃,父王去哪?”
  
  靳文婧平静地说:“去赌一场。”
  
  沅儿只觉赌博并非善事,遂又问:“母妃为何不劝父王?”
  
  靳文婧道:“天潢贵胄之中,这份兄弟之情太过难得,我当全他之心。”
  
  一盏茶的工夫之后,鄞亲王府,拓跋煜的书房。
  
  两兄弟之间的年龄相差了小十岁,从小算不得亲密,来往上也就是寻常王室兄弟之间的那种来往罢了。这一次,拓跋炜一进了书房便给拓跋煜跪下,拓跋煜却只是略有惊愕而已。
  
  当拓跋炜说出他的来意,拓跋煜凝眉沉思了片刻,淡道:“你察觉到了,你以为皇兄就察觉不到么?若是无凭无据地出手,既令四弟蒙冤,又使皇家落天下人口实,这是你想看到的?”
  
  “我……”拓跋炜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那些辩才一时间也使不出来了。
  
  拓跋煜续道:“退一万步讲,就算皇兄丝毫没有察觉,你以为他会允许一个谋反的潜在威胁存在于世?他既然敢让四弟离京,便不会没有准备。我甚至可以预料,如果四弟没有反意,他会毫发无损地回来,从此得到皇兄的倚重;如果他反了,除了死,他不会有其他的结局。”
  
  沉吟半晌,拓跋炜道:“三哥,你更了解皇兄,而我更了解四哥。我只想问你一句:依你看来,皇兄到底会如何处置?”
  
  拓跋煜道:“你我……本不该去揣测圣意。”
  
  “三哥,可是四哥……他是你我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拓跋炜终于搬出了这个理由。拓跋煜才要开口,拓跋炜又续道:“我知道你从小与皇兄更加亲密。可正因为皇兄是皇兄,我才敢来这般求你。说句不敬的话,如果现下在位的是二哥,我心里恐怕都不会抱有这种希望,更不会来为难于你,令你徒增烦恼。我知道皇兄待咱们这些堂兄弟都很好,但他待你的好和待我的好是不一样的。他待我好,只会劝我置身事外,甚至以整个谦王府警告于我,他待你好,或会让你……勉力一试。”说完以后,拓跋炜如释重负。不等拓跋煜回话,他便转身离开了。
  
  回府之后,靳文婧问他进展如何,他只说:“该做的努力我都做了,看造化吧。”
  
  拓跋炜走后,拓跋煜沉思良久。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有些许预感,如今听老五所言,更将这预感坐实了。细数下来,恐怕没有人比五弟更加了解四弟。
  
  当下,拓跋煜便递了密奏请见皇上,更衣出府。他不由得叹了一声:“五弟,你这当真是逼得我心甘情愿地为此事奔波。”
  
  后来,便是拓跋煜进宫与拓跋烨长谈,得了凉城和灞城的兵符,日夜兼程赶到目的地,以雷霆手段收服了凉城和灞城的军队,率军赶到了九台府,解了九台之围,生擒了他的四弟。这一趟下来,他才发现连他也有许多事情不尽清楚。比如,凉城和灞城的军队,其实是父皇留给他们兄弟的最后一张王牌,却不想,竟掌握在四弟的手中;比如,皇兄其实已经准备好了应对之策,却还是给了他兵符,给了他最大的信任,全了他们的手足之情。
  
  他从来都不知道何时才是结束,什么才算是结束。但攻破九台府的那一刻,他感觉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可都安顿好了吗?”拓跋煜向苏澈问了一句。
  
  苏澈在拓跋煜身边三十多年,一听便知其意,遂道:“现下谣言已除,九台府各部皆恢复正常,四爷……四爷如今暂羁押在府属衙门的大狱,王爷……可要去看看?”
  
  “不必了。”拓跋煜摆了摆手。
  
  “奏折可都递上去了?”
  
  苏澈淡淡笑了一声:“王爷糊涂了,折子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您已经问了三遍了。”
  
  “是我糊涂了。”拓跋煜摇了摇头。
  
  “王爷喝茶吗?”苏澈也是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声。这时候,他心知自家王爷心里那根弦紧绷着,险些便要崩断了,是以总抓着些机会宽慰于他。
  
  “苏澈……”拓跋煜叫了一声,并没接话,只道:“你说……这件事我做的到底对不对?”
  
  “王爷……”
  
  拓跋煜根本没给苏澈回答的工夫,续道:“可如果我此番不来,四弟必死无疑啊。可是,如今至少皇兄答应我了,如果此事能成,他就保四弟一府上下所有的人一命。这两枚兵符……是福是祸啊……”说着,他从衣襟中掏出了兵符,端详许久。
  
  苏澈不动声色地提醒道:“王爷多当心吧。”说着,他取了那两枚兵符,放回拓跋煜的衣襟当中。
  
  拓跋煜笑道:“倒还是你想得更周到些。”
  
  苏澈又问:“何时启程回京?”
  
  拓跋煜道:“两日后晨起时吧。”
  
  苏澈道:“是,我这便将王爷的吩咐颁下去。”半晌又问:“可要安排伊赛大王爷、大王妃和水公子共同回京?”
  
  拓跋煜叹了一声道:“他们三个……都是自由的人,应是懒怠进宫领赏谢恩的。到时候我便在皇兄面前替他们讨个赏就是了。安排他们在驿馆住下,好生派人好生服侍着,他们想留到什么时候,住着便是,待到他们走了,安排那些人回来就是。”
  
  “是。”苏澈拱手应了一声,便即退下。
  
  “三哥什么时候回来?”拓跋炜在书房里踱了七八圈,饶是周牧看的都烦了,只得道了声:“王爷,您这话都问了十几遍了,三爷昨天晚上才到的九台府,要启程怎么也要两三日之后了,若说是回到京城,怎么也得小半个月了。”
  
  “对……对……对……还得小半个月,还得小半个月呢。”拓跋炜喃喃自语了许久,这才勉强坐在了椅子上,喝了口茶。本说着是一切都看造化了,可不想事情一出,他还是冷静不下来。
  
  当时拓跋煜破城之时,所用的措辞是避开了谋反,但明眼人也都看得真切。到此时靳文婧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她在外叩了叩门,拓跋炜允她进来。靳文婧默默走到他身后,像平日一样地为拓跋炜按太阳穴。
  
  拓跋炜才要开口,靳文婧便道:“五郎也莫要太过执着于此事了,那日你不是说了么,该做的努力你都做了。再说,既然三哥肯出手,事情总会有转机。昨日皇贵妃娘娘不是召我进宫去说说话么,她还有话让我带给你。她提醒你,皇上这几日病着,心里本就烦得紧,让你也莫要进宫去扰了皇上的清净。”
  
  “皇上病了?!”拓跋炜微微一惊,“那何以没召我们进宫侍疾?”话音落下他方明白了些什么。皇兄是何等睿智的人,皇贵妃又是何等睿智的人!
  
  看来,朝堂上将要有一场大的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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