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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哥哥

第十章 哥哥 (第1/2页)

我在县城读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哥哥主动跟我和好了。
  
  那天我正站在教室门口,他大踏步朝我走来,我心里一阵鼓点急敲——鹦鹉事件后,我渐渐原谅了他,可我们自那以后,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每次碰见,我们总会装作不认识似的分道扬镳。可那天他在我身边停住了。他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眺望远处空空荡荡的操场。沉默良久,他忽然问我,你有没有钱?我没想到我们不说话将近五年之后,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尽管如此,我还是激动不已,我说,有。他说,给我。我毫不犹豫地把兜里的所有钱都掏给他。他数了数,还不到十块。他明显有些失望,没有了?我很惭愧地说,没有了。
  
  尴尬的沉默折磨着我们。
  
  哥哥忽地笑了,抬起手臂,捋了袖子,左手曲起,右手两个指头捏住左手手肘的肉,挤成一条缝。他笑嘻嘻问我,你认不认得这个?我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摇了摇头。他狡黠地笑,真不认得?我又摇了摇头。他放下手臂,讥嘲道,看来你还真是个好学生。他望望远处的操场,又笑嘻嘻说,这是女人的那儿。他转过脸来盯着我,我的脸刷地红了。他满意地说,看来你真不认得,随即表示了他的疑惑,难道你从来没见过那儿?
  
  就在这个夏天的中午,跟我多年不说话的哥哥,若无其事地向我讲述了他几天前的经历。他在整个讲述过程中一直带着回忆往事时那种美好的表情——
  
  太阳快落下去了,黄昏的街道人迹稀少。
  
  我和女朋友约好在网吧见面,忽然有人带口信来,说她不来了。我的全部计划都泡汤了。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无聊极了。我心里虚得不行,真想抱个什么东西,说白了,是想抱个女人,随便什么女人都行。我这么想着,更要命,就跟人们说的热锅里的蚂蚁差不多。我在大街上晃过来晃过去,许多女人从我身边经过,看到她们穿着浅色衣服,隐约露出里面的乳罩,跟口渴似的难受。走着走着,就走到那种地方去了。
  
  那个负责的女人三十来岁,说二十块,不能再便宜了。我知道已经很便宜了,可我身上总共才有十多块钱。隔壁房间里女人的笑声不断传来,我浑身发抖,手脚冷冰冰的,真受不了啊。可我一点儿办法没有,我只好跟那女儿在那儿磨。她给我弄烦了,让我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他数了十五块,把剩下的几张皱巴巴的角票还我,给我个房间钥匙,说你进去吧,待会儿会有人来的。我把裤子衣服脱光了,躺在床上,牙齿直打抖,脑袋里明晃晃一片空白。
  
  一个女人进来了,连漂亮的边都没沾一沾,不过打扮得很艳,脸涂得有锅底厚,一看就是做这行的。——或者说,和我想象中的很像。她看见我这样子笑了,站在床前,一面看向我,一面脱自己的衣服。脱得很慢,一件一件的,惹得我心里着了火似的。我心里紧张,又有些等不及,只觉得受刑似的,脑袋一热,窜过去抱住她。她笑笑,两只手推着我,一直把我推回床上。她继续脱衣服,一件一件,眼睛眯缝着觑着我。我咬着牙,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起来。她的衣服总算脱光了,露出光溜溜的荔枝似的一身白肉,*黑黢黢的。我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发高烧一样浑身发冷发热又抖个不止。可这时候,她忽然嗲声嗲气说,你怎么只给我那么点儿钱呐?买一双袜子都不够。又说,你知道,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怎么说也得八十。
  
  他妈的!这节骨眼儿上,她跟我说这个!当时我都没反应过来八十是个什么概念,就一口应承下来,我说八十就八十。她笑了,她说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的小伙子,你要是骗我,我就去中学找你们老师要。他妈的,这骚货!
  
  我惊讶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你不是说她不漂亮吗?你怎么还……哥哥潇洒地一挥手,显然对我的这个幼稚看法不屑一顾,他说,女人脱了衣服下面都一样,就算不一样,熄了灯后也一样。
  
  升上初中后,刘家木总算摆脱刘成良的*,过上了相对自由的日子。他也许永远无法忘记童年时刘成良对他的“严格要求”。他看见刘成良跟老鼠见到猫没什么区别。
  
  他五年级时,一个女孩子的妈妈找到家里来,说刘家木欺负她女儿。女孩子哭得很大声,不停地擦着眼泪。刘成良铁青着脸,炸开嗓子吼刘家木,刘家木战战兢兢地从后院跑进来,一看到那个女孩子,脸就白了。刘成良说,你干了什么好事,说出来。刘家木站着,眼睛好似两只小老鼠,突突地动了动,就死在眼眶里了。刘成良好声好气问那女孩子,刘家木怎么欺负她,女孩只是哭,什么也不说。女孩的妈妈替她说,下课的时候,她正玩得好好的,一个石头忽然飞到她领窝里,你说说,要是偏一点儿,不就砸头上了,那还有命?女人说着跟随女儿哭起来。
  
  两个女人的哭泣导致刘家木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惩罚。刘成良学着电视里审判革命者的样子,剥光刘家木的衣衫,用一根麻绳拴住他的双手,把他吊在院子的枇杷树上,然后拉下皮带,一下一下朝他抽过去。叫你乱来!叫你乱来!每喊一声,刘家木栅栏一样的胸脯子上就多一条血痕。
  
  起初,刘家木闭着眼睛,咬着嘴唇,一副忍辱负重死不投降的样子,抽了五六下,他开始哀求刘成良了,别打了,别打了。
  
  刘成良说,你要是硬到底,老子还真就不打了,你他妈的闯了祸,又怕得尿裤子,这才真正该打!下手反倒更狠了。
  
  刘家木不再敢叫,他闭着眼睛,疼痛使得他的嘴巴歪来歪去。李惠云从田里赶回来,挡在他们父子之间,红着眼睛说,你这不是打儿子,是杀人!刘成良吐了一口浓痰,说,你除了会惯自己的小孩,什么都不会,你现在护着他,以后看你有没有他的一口饭吃。李惠云说,有没有饭吃是以后的事,现在,他是我儿子,你这样打他,我就是不答应。没多久,刘成良和李惠云就吵上了。他们一吵架,免不了鸡飞狗跳砸东掼西,他们从前院吵到堂屋,又从堂屋吵到后院,他们都把刘家林给忘了。
  
  刘家木挂在树上,因为疼痛,不断扭动,系在绳子上的身子便晃晃荡荡的。院墙上不知什么时候趴了几个小孩,他们兴味盎然地欣赏着秋千一样荡来荡去的刘家木,一个孩子说,他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死了?另一个孩子说,他胆子太小了,以后一定做汉奸,要是我,就喊,老子誓死不投降!刘家木突然睁开眼睛,朝他们又是踢脚,又是吐唾沫,他声嘶力竭地喊,我跟你妈才誓死不投降!那群孩子嘻嘻哈哈笑着,翻下墙头跑远了。刘家木悬在半空中,绳子拧住了,他忽地朝另一个方向转,转过了头,又往回转。反反复复,他犹如悬置在半空中的一个陀螺。不知何时,跑走的孩子们又跑回来了,他们趴在墙头,指着刘家木,哈哈大笑。刘家木大声回骂,骂声也跟着身体旋转着,这让孩子们笑得更大声了。
  
  每一次挨打后,刘家木都要接受一次语重心长的谈话。内容基本如下:刘成良摸摸他的伤处,关切地问,疼不疼?刘家木皱着眉头说,不疼。刘成良说,你不疼,我疼。不是爸不心疼你,爸这是为你好。自古棒棒底下出人才,等以后你成才了,你会谢我的。刘家木说,我知道。刘成良说,到时候记者来采访我,怎么教育出你这样的人才,我就告诉他,只要有棒棒,没有不成材的。刘成良说到这儿,就忘了眼前的刘家木,他微笑着,似乎真看到一大堆记者将麦克风对着他,请他传授教子经验了。
  
  刘成良的愿望很快就破灭了。
  
  初二下学期,刘家木第一次进了派出所。
  
  刘家木跟一大帮朋友喝了酒,一个个醉醺醺的东倒西歪。其中一个叫陈健康的喊道,是好汉的,出去做一票。其他人纷纷响应:出去做一票!五六个醉得不成样子的人,杵着没开锋的日式长刀,在傍晚的公路上挡住了一辆车。他们嚷嚷着要车上的人下来,下来,统统下来!车上的人下来了,五六副手铐同时拷住了他们。这件事很长时间在镇上传为笑谈,谁能想到,几个小年轻也敢抢派出所的人?
  
  刘家木从派出所出来后,很长时间没敢回家。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回家后,再次遭遇了悬挂树上的命运。刘成良似乎发现了这种惩罚的妙处——不用自己出手,也能达到惩罚的目的。自从上次那个女人来告状以后,他对这个刑罚可以说是情有独钟,再也没在刘家木身上施加过其他惩罚。至于这个刑罚的效用,就很值得怀疑了。因为不久以后,刘家木再次进了派出所。
  
  跟上次不同,刘家木这次进去后,三年才出来。
  
  哥哥到劳改农场那年,我跟他刚刚和解不久。我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跟着别人去抢人,而且把人杀死了。这让我在好长一段时间内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杀了!
  
  我简直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血如何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如何染红地面。我甚至看得到他垂死时的眼神,无论我走到哪儿,他都直愣愣地盯着我,那么执拗,那么怨愤。而正是哥哥,让他的眼睛睁得那么大,让血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
  
  我高一那年,哥哥出狱了。我们没去接他,他也没回家。一年后,他回到家时,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哥哥跟妈妈要钱,妈妈说你刚回来就要钱做什么。哥哥大声地说,我吸毒了!我要钱买四号!你是不是很满意?!妈妈似乎没听懂他的话,把他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没钱,你要钱只能跟你爸要。提到爸爸,哥哥软下来了,他开始哭泣,小孩子一样哭得呜呜呜的。妈妈又说,等晚上你爸回来了,我跟他要,你放心,我不会跟他说你要钱做什么。他没想到妈妈会这么说,他抹干眼泪,说妈你别骗我。妈妈说,这世上只有儿子骗妈的,没有妈骗儿子的。这句话让哥哥又哭了一阵,但似乎总算让他的心定下来了,他对妈妈说了几声对不起,脸上有了笑意,眼中尽是期待。
  
  晚上,哥哥偶然听到隔壁爸妈的谈话,爸爸愤怒地说杀了他也不会给他钱,妈妈说,我们是不是把他送去戒毒所……
  
  哥哥拎一把菜刀,出现在爸妈的房前。
  
  哥哥做出恶狠狠的样子,说: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我死。
  
  哥哥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石匠出身的爸爸轻轻一拨,就把他摔到了墙角。他蜷缩在地,望着掉在脚边的菜刀痛哭流涕。
  
  第二天,哥哥又一次从这个家里消失了。
  
  哥哥再次回家,我刚升上高二。那时候的哥哥脸色苍白,走路的时候颤悠悠的,仿佛一根芦苇在风里移动。他没有我想象中的吸毒者的疯狂,阳光照耀着他,他像孩子一样柔软。他的脸上总是浮着微笑,使得脸宛如一张稀薄的轻飘飘的面具,随时会浮到空气中,消失掉。面对爸爸的咆哮和妈妈的眼泪,他仍然那么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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