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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周由爱得几乎不能自控,脸色苍白、全身抽搐。过不了多久却又大汗淋漓、面色潮红,浑身瘫软地倒在床上。他从电话里水虹温柔的话音中,听出她的犹豫和动摇,听出她心底难以割断的柔情。他重新有了信心,他想水虹的心即便是那个幽闭的夸克粒子,他也要用自己艺术生命的中子炮将它轰开。轰出一个比一千个太阳更灿烂更辉煌的爱的蘑菇云。
  
  画展已进入了最后几天,周由在他频频出现的爱的痉挛发作之后,又慢慢平静下来。他仍然在琢磨着如何才能使水虹看到他的这些情书系列。他站在自己另一幅画前,觉得把这幅画寄给水虹也许更合适些。这幅画的尺寸是2m×l.5m,比《江南霓虹》小得多了。这幅无标题的现代画前围了许多观众,看样子他们既好奇又迷惑。
  
  ——画面的背景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巨大陶瓶,镶嵌在黛瓦粉墙的江南民居的门檐上,又像墙壁上开了一个酒瓶形状的门,背景虚拟、色彩古朴。在深灰色的图案底色上,飘荡、悬浮着七个嘴唇。左边一行,三个依次往下排列的嘴唇微微张开,显然是男人的嘴唇,显得厚实而阔大,色彩是棕红色的,连嘴唇上细细的皱褶也画得清清楚楚;右边一行是女人的四个嘴唇,用唇线勾出半张半合的轮廓,唇膏鲜红欲滴,传来女人温热的气息,含情动人。
  
  所有经过此画的观众,都会驻足欣赏一番。三个男人和四个女人的嘴唇,在江南民居的雾气中,跳跃醒目。就像一户人家门前挂着的两串红灯笼,一串三个棕赭色、另一串四个鲜红色。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女观众盯住了那三个男人的嘴唇细细观看——那个很帅的男人渴望着,充满了爱的颤抖;男观众盯住了四个女人的红唇——这鲜嫩的嘴唇太诱人了,简直叫人想入非非。但是作者想表达什么呢?周由听见几个观众议论说,大概是男人喝了三口酒、女人喝了四口酒……有人纠正说,不对,那后面有一个大酒瓶,所以是一男一女喝了酒以后,男的亲了女的三口、女的亲了男的四口……
  
  周由听了,几乎乐出声来,观众怎么能明白画家的心思呢。不过他觉得这样理解也不错,看来这画面能让人联想到爱。周由当然不会把这幅画的秘密透露给任何人。许多画友询问他的时候,他回答说,谁想是什么就是什么呗。
  
  周由决定等画展结束后,就把这幅画拆下来寄给水虹。他要让水虹来说出这画里的意思,让水虹来破题解谜,并为它命名。老吴肯定是看不懂这画的。惟有画家的情书可以公开展示给情人的丈夫。当她收到这封情书后,周由会立即打电话问她,是不是?是不是?水虹脸上一定会第二次出现那团红晕,最后一定会回答说是的。只要她回答了这个字,周由就会豁出一切去拥抱她吻她,把她从老吴手中夺过来,结结实实地搂到自己怀里。虽然水虹和老吴曾有过真挚的爱,然而十几年来,他们之间情感的追求已拉开距离。周由不能忍受水虹得过且过的敷衍着日益平淡乏味的家庭生活,更不能接受水虹靠着爱的惯性输液来维持已经脑死亡的婚姻。他在苏州的几日里,凭着自己的直觉认定了水虹的幸福是一种虚伪的表象。他要让水虹自己拔掉针头,重新焕发出生命的活力。他顿时觉得自己心中体内还储存着巨大的能量,这次画展他所展出的每一幅画都是情书,他的情书还刚刚写了第一页,他将是水虹后半生翻不完的一本情书大全。
  
  这次秋季画展,周由又获得了不小的成功。佳评如潮,趋者如鹜。他内心梦幻般的天地、他对爱对美的艺术的狂热追求、他清亮斑斓流动旋转的色彩,给画坛吹来了一股赤道的海风,饱含着负氧离子,使得那些匠气十足的商品画黯然失色。周由自己认为,尽管金钱的驱动力貌似强大,但是与爱的火箭式推动相比,只是烟花爆竹而已。然而周由的判断却过于天真,如今像周由这样的艺术家毕竟太少了,他虽然傲然升空,但是商业绘画像节日狂欢般的焰火,很快就把他的光彩淹没了。他的几位报社的好友气得大骂他有病,简直是鬼迷心窍。本来他们指望周由趁势做局,把自己炒得烫手,再以惊人的高价卖出去几幅画,特别是那幅许多家争购的《江南霓虹》。报纸也可作为头版新闻报道,为周由制造一个商业性的轰动效应,从此可在高价的档次上定位。他们一遍遍劝告开导周由,说中国遍地是画盲,那些有钱购画的大款、商家、机构,那些起哄炒作的画商,往往是按画价的高低来决定对画家的崇拜和蔑视。而周由这个家伙,竟然在他的全部作品上,都标上了“非卖品”的字样,岂不是自毁知名度、自贬身价、自绝丰厚的利润么?他们不知道周由到底想干什么,他那些宝贵的“非卖品”,真让画坛的朋友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在观众和周由本人的一再请求下,周由甚至拿出了一笔租展费,使画展又延长了两天,但是奇迹却仍然没有出现,空荡荡的展厅中,水虹高贵而美丽的身影只是他一次次虚幻的错觉。其他的几位画家都沾了周由的光,他自己不卖画,却为他们招徕了买主。于是这几位画家收益颇丰。当画展终于不得不结束时,周由的画被拆卸下来,原封不动地拉回仓库。此次画展最大的成功者,却成了画展最大的失败者。周由的失败完全在于水虹的缺席。到画展结束的最后一分钟,她终究还是没有来北京,那么周由几乎用血和命画给她一个人的画,还有什么用处呢?周由坐在载画的大卡车上,真想闭着眼睛往后栽下去,让后面的车轮子把他碾成一幅最后的作品。
  
  西郊干燥的风沙,吹疼了他的眼睛。他思念江南的水巷小桥、思念轻柔湿润的雨雾、思念河边那幢幽静的小楼、思念美丽的水虹和可爱的小阿霓。北方也许真的是太寒冷了,冷得简直像是进入了小冰河期。这么寒冷的地方大概是不适宜安置水虹的。周由徒劳地忙碌了大半年,这春、夏、秋三季攻势,不仅未得寸土寸心,反而割地赔款、损兵折将。沉重的挫败感和失落感,再一次死死地压在周由的心上。他站在车上迎风呼喊:“水虹,你为什么不敢爱?不敢爱的人,活着还有什么劲?可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会爱我的啊……”他两个多月未理的长发在大风中狂舞。周由像一头在决斗中惨败的非洲狮,带着满身的伤口,瞪着杀红了的眼睛,决心再一次冲进决斗场去。
  
  画展结束以后不久,周由很快就被画坛和商界忽视冷落。只有一些精明而有眼力的收藏家、一些教授和评家,仍在关心注视着周由的艺术发展。一位教授对周由说,还是按自己想走的路子走下去吧,艺术自有不能用市场衡量的价值。但周由对这样的安慰也置若罔闻。他好像已同社会绝缘,甚至连以前关心他爱护他的人,他也觉得与之无话可说。他越来越孤独、越来越离群索居,而社会也把他当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先锋怪兽,只能敬而远之。
  
  自从周由两位漂亮的女友离他而去,他对自己的个人魅力和艺术魅力,实际上已不再那么自信了。他心痛地感到了这种比爱更强的金磁力,在吸引着越来越实际的女人。难道水虹又是一个拔不出金磁场的美人么?周由想起了那个叫舒丽的女人,他曾经爱过她,爱了整整五年,舒丽原本是那么侠肝义胆,她明明爱着周由,但她最后还是远走高飞了。水虹迟迟不能挣脱她的小家,是不是仍因为无法舍弃她拥有财产的丈夫呢?周由深深地感到绝望,他问自己,他是否真得像许多所谓先锋的艺术假疯子们那样,别再一根儿筋似的搞艺术了,得硬着头皮去找那些画商,先小人后君子,挣出一笔能让他心爱的女人安居乐业的家产,挣出一套不亚于苏州那幢小楼的公寓,挣出所有她想要的东西,筑一个舒适的爱巢,然后再来考虑艺术?再去迎接自己的第二个艺术高峰期?
  
  周由在极度的彷徨中,第一次对所谓的艺术价值发生了怀疑。他想起舒丽临走前对他说过的话。舒丽说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纯粹的爱情,爱都是有条件的。当时他固执地拒绝了舒丽想要塑造他改造他的那些“条件”,宁可让她飞走,也不愿放弃艺术去挣钱,但这一次,也许他不能也不该再固执了。他觉得自己为了水虹,什么都可以牺牲。一个能让你舍弃一切去追求的女人,必是人一生难求的真爱了。真爱应是在艺术之上的,艺术怎么能同爱相比呢?他宁可拿出几年时间,去画商品画,去画那些画商的命题作文,像如今许多学者一样被逼良为娼,沦落几年艺术风尘了?那么这同舒丽的曲线救爱有什么区别呢?他惘然地摇了摇头,渐渐感到自己有点理解舒丽的行为了。
  
  然而周由在内心深处,仍然不愿相信水虹是舒丽那样的女人。否则他又怎么会爱上水虹的呢?水虹如果是贪恋金钱地位和物质享受的女人,她完全有“资本”扔了老吴,去嫁一个比老吴更有钱的千万富翁了。水虹就是水虹自己,水虹与他的心灵彼此间似有一条暗河相通。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眼中那如水克火、以柔克刚的宁静,便已永远地征服了他。
  
  当遒劲的西北风开始呼啸之时,周由决定对水虹发动冬季攻势。他怀着野鹅敢死队一般的悲壮心绪,准备同那个温和的太湖情敌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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