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字:
关灯 护眼
零点看书 > 情爱画廊 > 7

7

7 (第1/2页)


  
  这大半年里,江南水城水巷边这座美丽坚固的堡垒,也被来自遥远北方的密集型地毯式轰炸,震得摇摇欲坠。自周由回到北京后,水虹隔几天便被周由的电话铃声惊扰;被周由寄来的种种画片画册搅得不得安宁。在秋季画展开幕前夕,周由几乎每天一次电话,热度直线蹦到沸点。他告诉水虹,他为了她临时向朋友借了一部手机,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给她打电话。水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他滚烫的胡话烧熟灼伤了。
  
  开始时,水虹还能平静地面对周由的进攻。她把周由各种狂热的行为,归为艺术家的游戏,孩子气地可爱又可笑。水虹放下电话,常常安抚老吴说:没事,没事,我晓得,不要紧,过些日子,他自己会慢慢冷下来的。难得他这样真诚,我们总不要伤着他呀……
  
  水虹小心地坚守着自己的心理防线。在这道防线后面,是她十几年辛辛苦苦维持下来的家庭、一幢让整条小巷都景仰的安全富足的小楼。在这个小家后面,还有一个拥有更大房产、更多玉器古董,家财充盈的公婆一家。而长子吴奂雄是吴家的主要继承人,他的弟弟拥有一家实力雄厚的私营公司,在商界口碑甚好。水虹嫁到吴家多年,一向很得两位老人的宠爱,不久她和老吴就打算搬到更为舒适的吴家大宅去了。她还有让整条巷子的女人都羡慕、被许多女人暗恋着的丈夫,以及可爱的女儿阿霓。当周由离开苏州时,她已经调运了自己情感经验中的水泥、沙袋和凝固剂,把刚刚开始喷发的情感井口封堵死了。在周由的第一次春季攻势中,她几乎轻而易举地抵御了他的情诱场。她希望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能将他拦截在大运河的终点那儿,无渡无舟,慢慢冷却并熄灭他心中的爱火。
  
  但随着气温的上升,入夏后,在江南闷湿的梅雨天气中,水虹感到了一些不妙。周由非但不像她安慰老吴说的那样没长劲,反而变本加厉,发起了猛烈的夏季攻势。她觉得已被自己封死的井口,又被周由重新炸开了缺口。
  
  老吴上班的时候,水虹在书房伏案备课,经常被周由急促的铃声惊得思路全无;他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的感受和那么充沛的精力,有时一边画画,一边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正在画什么,用什么颜色。他讲得最多的就是他正在准备的画展,告诉她有一幅可破吉尼斯纪录的世界上最大最重的情书即将完成,而且画技基本上达到心到、笔到、形到、色到、效果到的程度。其他几幅画的构思极快,有时一天就可画出五六幅小稿,常常一气呵成,画一幅成一幅。他说自己不是在画画,而是在喷画,像井喷一样出画,最多五六天就可画出相当满意的作品,一画就收不住。
  
  又过了些日子,周由不再常打电话,他突然抛弃了传统武器和常规战术,而把爱之战升级到了核武器阶段。他动用了精神眩迷弹头,也就是他的那些色彩斑斓的油画,将它们源源不断地往苏州发射。入夏后,水虹一家便开始收到来自北京的大筒、大卷、大箱的邮件或托运件。筒卷里是画、木箱里是带画框的画,还附有说明书,详细地告诉他们怎样拼装、怎样保护。水虹正想着如何把它们挂上墙去,却发现箱里还有挂画的抓钩,甚至还有和她家墙壁颜色相配的绳子。说明书上还建议哪幅画该挂在哪个房间、哪一面墙上、该挂多高效果才好等等。邮包和邮箱越来越重,不但有画,还有他亲手绘制的挂盘、贵重的进口画册和美术书籍、大本大本的美术作品幻灯片,还有给阿霓的手绘生日卡、进口彩笔、画簿和木雕发卡。那阵势像是恨不得要把他的家都搬过来。吴家的生活节奏完全被来自北京的洪峰冲乱,老吴和阿霓三天两头去邮局、火车站取包、提货,小院里被箱包纸盒木箱堆得像个包装车间。水虹心里的缝隙开始渐渐迸裂。她闻着开箱开包后,飘浮在房间空气中的油画颜料和调色油的浓郁气味,好像重又回到了春天的那个下午,周由面对面为她画着肖像,一种诗意的氛围久久缠绕着她,令她心醉神迷。随着春季的过去,如今他留下的那三幅画上的油彩早就干了,画上的气味,那隐含着周由情感和爱的气味已渐渐消散。但一幅幅新画的到来,又使小楼重新充满了油彩,不,是周由的气息,周由就像是一个无处不在的气场,威逼着胁迫着她,使她无从逃避。
  
  那些镶上画框的画,像是刚刚从绘画展馆墙上摘除下来,有一种名画原作的**感。水虹感到自己已成了一个富有的收藏家。她望着那些色彩斑斓的作品,却又觉得自己无功受禄,她根本就没有理由接受他如此昂贵的馈赠。如果是别的画家,也许早已把这些画换成美元和港币了,但周由却像个一掷千金的沙特王储,用画来支付了他爱的快乐。最使水虹心疼的是,有一次,她竟然收到周由的两件获奖作品,还附有评论家的文章、美术杂志上刊登的彩页、报纸的报道和撕成了两半的获奖证书。水虹有几位本地的画家朋友,她懂得艺术家对获奖的作品往往是极珍视的,就连急需用钱、穷困潦倒时也舍不得卖掉获奖的作品。那是一个画家安身立命、晋级评职称的资本,也是证明画家身价和画价的主要标志。能获奖的作品毕竟不会太多,而周由竟然把他在全国美术大赛和一次国外双年展上的作品,作为爱的信物,无偿地赠送给她。她实在不忍心将他如此珍贵的东西占为己有。周由莫非真是爱她爱得失去了理智?
  
  水虹在周由打来的电话中对他说,这样太过分了。他应该珍惜自己的艺术成果。她打算把这两幅画暂时先在家里挂些日子,欣赏一段时间,等有机会时就还给他。周由没等她说完,便在电话那头说,他都想把自己的心割出来浸在标本瓶里送给她,他还在乎什么心血之作么?只要他活着,他还会有新的获奖作品,即使不获奖也没什么了不起,他有自己的评奖标准,他并不认为他的获奖作品就是他最有价值的东西,这两幅画也许还不如他在苏州时画的那幅肖像更让他得意。到最后他气喘吁吁地大声问道:“那些画是我用心画的,但是你知道不知道,我给你画的画,究竟是用什么东西画的呢?”水虹沉默着。她当然知道他是用什么画的,但她不想说出那令她难堪的答案。
  
  水虹被炸得晕头转向,她几乎不会用自己的思维来思索了。那个已经开裂的井口,又被炸出了更深的沟谷。她已没有力气来将它们填平。她终于受不了了,恳求周由不要用爱来杀她,哀求他不要逼她,给她些时间思考。她感到自己已无法抗拒周由暴风雨一般袭来的爱。它真像癌症一样固执可怕,割了又长、长了又割,此刻已扩散全身,任何手术都无能为力,那不断分裂繁殖的癌细胞,恶性地一点点吞噬着她对老吴往昔的情爱,将先前貌似健康的肌体咬蚀得遍体鳞伤。但奇怪的是,它对她的生命却是良性的,发生着持久更新的药力,使她觉得快活和年轻。她开始相信自己和周由的情感已不是露水露珠,而是太阳和时间晒不干的珍珠。只是它躲藏在深水的珠蚌里,在湖底发出持久而润美的光泽。
  
  周由的一幅幅画使吴家四壁生辉。吴家小楼真像是一个艺术宫殿,陪伴着两位美丽的公主。几位懂画的亲友看了之后,都说这些画的价值不菲。水虹又让老吴调整了挂画的位置,把画都集中到楼上,以免招贼。
  
  然而老吴的心情却一日日沉重起来。入夏以来,自从威力强大的画弹一枚枚飞至,水虹一天比一天变得不易捉摸。她不再安慰他说没事了,她常常独自一人坐在窗下,长久欣赏着那些画,神色迷离,魂魄已不知飘向了何处。平心而论,老吴也喜欢周由的画,这些镶上精致外框的油画原作,透出惊人的创造力和艺术才气,把老吴压得自惭形秽,透不过气。他不得不承认周由确是个出色的画家,而且周由确实真心真意地爱着水虹。更要命的是,在周由和水虹、周由和他吴奂雄三人之间,既没有秘密也没有阴谋,一切都在坦然而公开地进行,只能凭双方的实力和耐力来公平竞争。老吴尽管在心里痛恨这个天外来客,这个可憎又可畏的情敌,突如其来、始料未及,仅仅三天便打破了吴家十几年来安逸平静的生活,但老吴毕竟是个有文化有教养的男人,他不愿意让自己内心的嫉妒和愤怒,表现得像小市民一样,让水虹看低了自己。他希望自己在水虹心中仍然维持一个体面而高尚的形象,让水虹自己来作出最后的抉择。这个方法很奏效,水虹在秋天果然拒绝了周由的邀请,没去北京看画展,而是乖乖留在了家里。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水虹内心的挣扎,明白水虹并非真是不想去北京,而多半是为了顾及他的情绪。一旦水虹真的迈出这个家门,她也许就再也没有回头之路了。
  
  其实老吴心里非常清楚,水虹自嫁给他以来,一直生活在一个相当优裕的家庭中,这使得她不像那些贫穷的女人,被贫困所逼迫所分心,只能把财富和权势当成生活里最重要的目标。水虹的淡泊来自于她的生活环境,而她需要和渴望的,恰恰是老吴难以提供给她的那种所谓思想的交流。她有个老同学,从当年上初中的时候就开始追求她,如今已是苏州丝绸界的千万富翁,人称白老板,至今未婚。他曾扬言说如果不能遇上比水虹更美的女人,他宁可养个外室,也决不娶妻。苏州的社会名流、风流才子,纠缠水虹的人一向不在少数,但水虹总是无动于衷。然而,水虹并非无懈可击,水虹在安逸的生活中,被惯出来一种耽于幻想的习性,情感和艺术便是她最薄弱的防线。在老吴看来,水虹其实也是一个像周由那样不能区分生活和艺术的人。所以周由的闯入,就成为她梦幻的延续和实现的可能。她也许不仅不想设防,甚至还故意诱敌深入。老吴焦虑痛苦但却无可奈何。涉世已深的老吴明白世界上那个最简单的道理:如果她想走,并非被别人抢走,而是她的心已渐渐离他而去。
  
  在这场从春至秋的心战中,阿霓是全家最公开表露自己情感的成员。每当邮单、提货单寄到,她都要爸爸立即去取,连一天都不能再等。一到开箱开包,她就寸步不离地守护着,让爸爸把大哥哥送给她的画,马上在她的小房间里挂起来,然后才去看周由其他的画。
  
  在近半年来周由对水虹的重炮轰击下,阿霓也被周由炸得心花怒放。她对大哥哥的崇拜和仰慕,已从朦胧迅速转化为公然的发烧。她像一株浇过第一遍春雨的玉兰花幼树,还没等绿叶发出嫩芽,就早早地绽开了洁白娇艳的花蕾。虽然花蕾与它细弱的枝条很不相称,头重脚轻,但是异常让人怜爱。十四岁早恋的幼芽,本来很可能随着周由的离去慢慢干枯。然而,她偏偏长在了一株成熟美丽、花期正盛的大树旁边,当一位迷上了这株花树的园艺师,不断为大树殷勤浇灌时,阿霓这棵小树也被他又一次滋润了。她的根系尚未伸展,对水分和营养没有太多的苛求,只要大哥哥稍稍关照她一些,她就能喝饱。这是周由未曾料想的事情。这个天生早熟、性急又任性的女孩,被她的大哥哥在无意中不断催水追肥,那种被她自己确认为是爱的情感,便蓬蓬勃勃地生长起来。
  
  “大哥哥真是个说话算数的好哥哥。”阿霓每次接到周由的电话,总会兴奋得半天不能安静下来。开始时,周由一来电话她就按响扩音键,让客厅里每个角落都回响着周由的声音。过一些日子后,阿霓就开始抢话筒了,拿着无绳电话,躲到洗手间或是厨房里去,好半天才出来,两眼放光,面孔绯红,谁也不知道她都和周由说了些什么。老吴不得不请周由最好不要在阿霓在家时来电话,但周由马上会接到阿霓的信,让他务必在星期六晚上或是星期天上午给她打电话。阿霓电话中的语言表达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亲昵。一会儿是梦一会儿是画,一会儿开心地疯笑一会儿唉声叹气。周由的电话绘画讲座进行得很艰难,经常被阿霓不断插入的各种情感提示打断,于是周由只好草草收场。
  
  整个春季,阿霓的绘画水平和她对周由的发烧温度,一起不停地往上蹿。进入初夏以后,来自北京那一幅幅散发着油画芳香的作品,更把阿霓的画兴和对周由的热爱,难分难辨地搅到了一起,如汽油一点即燃。
  
  由于阿霓的房间最小,周由送给她的画也就算最多。到了暑假,大哥哥答应给她布置的“画炉”终于砌成了。她的房间里被挂上了七幅大大小小的油画。有美丽的森林风景、有一对在湖边跳舞的白鹤、有三四个正在练舞的芭蕾女孩,还有一些色彩跳跃、抽象变形的现代画。但阿霓最喜欢的,却是周由送给妈妈的那幅《北方的狼》:一头大狼,全身落满了雪,蹲踞在山坡顶上,抬头望着月亮长嗥。但那巨大的月亮里,没有桂花树和嫦娥,而是一片朦胧的草原。阿霓曾央求妈妈把这幅挂在她的房间里,妈妈却没有答应。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穿越星际妻荣夫贵 长生从炼丹宗师开始 道侣助我长生 被夺一切后她封神回归 抗战之杀敌爆装系统 星海曙光 荒唐的爱情赌局 仙业 逍遥小贵婿 保护我方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