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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旧臣朱由检封敕 哭先帝客印月出宫

抚旧臣朱由检封敕 哭先帝客印月出宫 (第1/2页)

李永贞赔笑道:“今儿个万岁爷头一天临朝,王总管身为掌印,理应伺候着。他说散班后,若沒什么事体,再赶來司礼监。”
  
  “都有些什么折子?”
  
  “有请罢商税的,请罢矿税的,有请撤天下镇守内臣监军的,奏边饷筹钱的……”
  
  魏忠贤一皱眉头,不耐烦地阻止道:“拣要紧的说。”
  
  “还有楚王请建九千岁生祠的本章,工部郎中王惟先称颂九千岁的奏折。”
  
  “可曾转呈上來?”
  
  “通政司通政使吕图南将本送到了会极门,转呈了内阁,小的知会了黄阁老,想必今日会条旨交内奏事房奏上了。”李永贞小心地说。
  
  “嗯!是不是有点儿操之过急了?不过这样也好,会尽快摸出深浅來。崇祯登极之日,咱家穿了平时的四品补子服,却被他不知真假地一番抢白。初一大朝后,咱家依例辞交‘钦差总督东厂官旗办事太监关防’金印,他温旨慰留。初三,体乾也奏称辞去司礼监掌印一职,他也不准,却教徐应元协理。他如此不动声色,意欲何为,真教人摸不着头脑。”
  
  “万岁爷刚刚登极,自然少不得九千岁这班顾命元臣帮衬。再说万岁爷或许是忌惮熹宗皇爷御赐九千岁的那颗金印。”
  
  “钦赐顾命元臣忠贤印?”魏忠贤低头略一思索,似是默认,却霍地将头一抬,话锋一转,含笑道:“永贞,你昨夜进宫还见了什么人吧?”
  
  李永贞暗吃一惊,不敢隐瞒,恭声道:“小的路过御书房,见里面灯还亮着,就教御膳坊送了一碗银耳羹。”
  
  “崇祯和你说了什么?”
  
  “他正在责罚一个小太监,夜已深了,小的不敢叨扰,只请了个安,就退下了。”
  
  魏忠贤似笑非笑地说:“永贞,天威难测,讨好皇帝不容易呀!咱家给你提个醒,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李永贞身上冷汗直流,惊慌说道:“九千岁教诲的是。小的并无二心,皇天可鉴!二十几年的工夫,九千岁也是知道小的的。”
  
  魏忠贤起身离座,不冷不热地说:“此一时彼一时。你若有什么打算,咱家也不怪你,只是咱们多年位高权重,树大招风,虽说一心为了万岁爷,可也得罪了不少人,他们岂会善罢甘休,想必等着机会來咬咱们一口呢!咱家是怕你一时情急,做事失了分寸,落了单,遭了黑手,着了别人的道儿。”他边说边看着李永贞,饶是李永贞一向号称精干,此时脸上也淌满了冷汗,面皮不禁青白了几分,低头俯首,一句话也说不上來。
  
  魏忠贤过來拍着李永贞的肩膀,含笑道:“你与咱家相处这些年了,也知道咱家的为人禀性,不是斤两计较的人,上次命你去探察信王,被他哄骗了,咱家却也沒放在心上,但事不过三,往后万不可如此了。如若坏了大事,咱家放过你,他人却容不得你了。”
  
  李永贞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垂泪道:“小的知罪了,求九千岁责罚。”
  
  魏忠贤双手将他拉起,脸上笑意更盛,劝慰道:“尚未临阵,怎可擅罚大将?人非圣贤嘛!”
  
  李永贞感激地点点头,明白刚才已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才略略放下心來,用袍袖将眼泪拭干,便要请退,却听门外叫道:“大喜了,大喜了!”话音未落,苍颜白发的王体乾一步迈进门來,满脸如绽开已过的枯菊。
  
  “什么喜事?”魏忠贤不由站起身子,这几日忧急交加,心神烦乱,好几天不见喜事了。
  
  “恭喜爹爹!”一个戴六梁冠、穿赤色罗衣的中年男子急急地随在王体乾身后跨入厅堂,魏忠贤只听声音就知道是号称“十狗”之首的周应秋。周应秋乃南直隶镇江府金坛县人,封太子太师,官拜吏部尚书。魏忠贤忙命三人落座,那三人哪里敢坐?齐齐地在他面前拜倒,口中称颂不已,魏忠贤连叫了平身。周应秋道:“今日早朝,圣上以登极大典例行加恩,赐与宁国公和安平伯铁券丹书。”
  
  “怎么咱家那侄子良卿和侄孙鹏翼被御赐了铁券丹书?”魏忠贤半信半疑。
  
  王体乾笑道:“千真万确。黄阁老今日将楚王请建九千岁生祠与工部郎中王惟先称颂九千岁的奏折票拟奏上,万岁爷十分欣喜,亲用朱笔批了,又赶上登极加恩,就格外赏赐了,本朝尚未有此先例,实在可喜可贺!”
  
  魏忠贤听了,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竟沒有了方才的急切,三人见他如此模样,不知就里。王体乾干笑道:“九千岁宠辱不惊,心境恬淡,令小的钦佩万分。”李永贞也说:“有一联语写得好:宠辱不惊,闲看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最难得是九千岁的平常之心,将功名利禄看得淡了,心如止水,古井无波,这份儿定力小的就是來世也学不到。”周应秋更是不甘后人,竟向前倒身跪爬几步,抱住魏忠贤的双腿呜咽道:“爹爹百代罕见的真人,若离开爹爹,可教儿子怎么过活?”
  
  “唉!”魏忠贤听了大堆的谀辞,并非像往日那样喜形于色,却叹了一声:“不知怎的,万岁爷此举,咱家心里并不安稳,咱家有什么功劳,竟会得了这铁券丹书?该不会是欲擒故纵吧?”说得三人心里暗跳不止。
  
  王体乾笑道:“九千岁多虑了,万岁爷是谁迎接入宫的?满朝尽知,大伙儿背后都说九千岁见机得早,近水楼台先得月呢?这拥立之功,天下哪个可及?单是凭此一举,便是如同开国的勋臣,那洪武朝的徐达等人不都被敕封了,理所当然,有什么不安稳的?”
  
  周应秋道:“先帝爷遗旨称赞爹爹忠诚,宜委任大用,咱大明朝哪里离得开您老人家?如今先帝爷新崩,梓宫未安,圣上岂敢轻忘?依孩儿看來,万岁爷当是想依旧重用爹爹,才多加抚慰,以收先朝旧臣之心。”
  
  魏忠贤默然,良久才说道:“咱家总是感到赏赐也太过容易了,不知道崇祯的真心。如今崇祯的身边,唉!就是坤宁宫、承乾宫、翊坤宫都沒有咱家知己的人,就如眼瞎了一般。奉圣夫人也不似先前那般地百无禁忌了,怕也沒多少大用了,咱家怎能心安?看來光试探还不行,五次三番的也沒个准信,还需再想个别的出路。”
  
  “万岁爷和娘娘的身边都换成了信王府的人,咱们一时靠不上边儿。”李永贞有些无奈。
  
  “咱家就是担心这事儿,就怕刀架到脖子上了,还不知道消息呢?”一句话说得三人沉默起來。魏忠贤见了,大笑起來,“你们怕了?还是那句话,咱家玩了一辈子,什么沒有见过?岂能怕了一个黄口孺子?不过是给你们提个醒,并非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咱家安逸了多年,早想寻个对手斗上一斗了。”
  
  “全赖九千岁周旋。”
  
  “全仗爹爹费心。”
  
  三人正在奉承,一阵急急的马蹄声传來,竟然直达内门,哪个如此大胆竟敢在司礼监内衙走马,魏忠贤心下不禁有些愤怒,正要喝令将來人拿下,却见亲信太监裴有声跌跌撞撞地跑进大厅,气喘吁吁地说:“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慢慢说。”魏忠贤语气竟格外和缓,王体乾却分明觉察到了他话语背后的不满与焦灼。
  
  裴有声用手将额头的汗水抹去,禀报道:“万岁爷刚刚下了一道旨意,尊张皇后为懿安皇太后,册周妃为皇后,封田妃……”
  
  “混账东西,说这些沒用的干什么?”魏忠贤呵斥道。
  
  裴有声吓得一愣,口中嚅嚅说道:“万岁爷是一起下的旨,小的就按……”
  
  “罗嗦!”魏忠贤拍案大怒,王体乾三人都吓了一跳,多年未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了,心里也恨裴有声言语纠缠不清,不得要领,都替他捏着一把汗。裴有声本來就慌张,遭了斥骂,吓得浑身哆嗦,颤声道:“奉圣夫人在咸安宫里哭呢!”
  
  魏忠贤哼道:“她还哭先帝爷?真是妇人之仁。”
  
  “不是,万岁爷有旨,命奉圣夫人明日出宫,不得逗留。”
  
  “哦!教她出宫?”
  
  裴有声道:“万岁爷说先帝已崩,奉圣夫人不宜再留在宫里,就赏了一万两银子,荣赐回归私宅居住。”
  
  魏忠贤叹道:“她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用惯了皇家的仪仗,寂寞不得了。体乾,你看怎么劝劝她?”
  
  “九千岁也教她出宫?”
  
  “崇祯此举合乎情理,咱家也不好上本劝阻。再说如今也比不得以往了,还是出宫的好。”
  
  王体乾心下也觉为难,暗怕沒由來地被客印月责骂一番,无端替罪,推让道:“想必奉圣夫人不愿出宫,小的怕是劝不了她。”
  
  魏忠贤不悦道:“咱家不宜出头露面,还是你们劝她趁早安安静静地出宫,不可任性胡为,以免生出什么事端來。”
  
  李永贞见王体乾面现难色,急道:“九千岁,万岁爷教奉圣夫人出宫,意在断咱们的耳目,少了内应,往后咱们做事势必越发少了准头。小的倒有个计较,不知能否教奉圣夫人留下?”
  
  魏忠贤不以为然地说:“先帝驾崩,她待在宫里也沒有用处了,只会惹乱子,不留也罢。咱家早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比她要有用多了。”
  
  “九千岁,小的斗胆,以为万不可以功用而论是非。固然如您老人家所言,奉圣夫人已然沒有了往日的威势,自然有人可以取而代之,但若任凭万岁爷将她驱遣出宫,恐怕会横遭朝野物议,不利于九千岁。”
  
  “他们会怎么看?”
  
  “外朝那一班臣子最擅看风使舵,或许会认作九千岁失势之先兆,怕是不会再依附而转寻靠山,甚或反戈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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