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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懿旨只身赴京营 变朝服专意窥天心(二)

取懿旨只身赴京营 变朝服专意窥天心(二) (第1/2页)

“已走了半个时辰,快到了霸州了。可要追回来?”崔呈秀小心地问。
  
  魏忠贤摇头道:“哪里追得上?算了!”
  
  崔呈秀听出他话中似有些无奈和失望,问道:“爹爹可是不想杀信王了?”
  
  “咱家正在权衡。”
  
  “信王在哪里?”
  
  “文华殿。”
  
  “夜深人静,正好杀之。”田吉阴阴地说。
  
  魏忠贤道:“太卤莽了。”
  
  “爹爹改变了主意?竹风阁里不是商议好了的?”崔呈秀看看田尔耕,心里不解,也不安起来。
  
  “此事与大郎无涉,其中变故日后再慢慢细谈,此时已有大臣入宫,不是杀他的时机了。再说京营将士迟迟未能入宫,想必有了什么差池,该不是天意吧!”魏忠贤叹道。
  
  “事在人为,天意可知。再派人去催!”崔呈秀心下不甘,仍要劝说。
  
  魏忠贤道:“你话中的意思,咱家明白。人定胜天,不过聊备一说,若是如此,人间哪还有什么失意败北的?依咱家看来,前人这句话大大的不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也有不可测处,勉强为之,不免会有些痴心妄想了。”端起几案上的茶盏,一饮而尽,又说道:“咱家自二十二岁入宫,到如今已整整三十八年了。当年来往京城的路上,在一个破败的寺庙里,见了一副对联,至今清楚记得,是嘲弄那些没有后人的,却是极为贴切。上联是无子无孙尽是他人之物,下联是有花有酒聊为卒岁之歌。想这许多年,咱家及时行乐,也富贵够了,本该放任了,只是世人把你们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这样称呼了,放在咱家门下,就要与你们谋一个百代富贵的前程,咱家身后这么多的人口,哪里敢冒丝毫的风险?方才咱家权衡了,京营未能按时而动,天已四更,将要明了,不好再杀那朱由检,但他既进了掖廷,任他再天纵神明,毕竟是个娃娃,咱家伺候过三代皇爷了,积攒了多少势力与心计,却摆布不得他?何况他正当弱冠,血气方刚,必是多有所好。未做皇帝时,自然小心谨慎,做了皇帝,想必会寻欢作乐的,不然与平头百姓有什么两样?只要令他玩物丧志,咱家口含天宪,手握王纲,何事不可成?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地安享荣华?”
  
  倪文焕道:“爹爹此话极是合乎情理的,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谅那朱由检不过一个皇家纨绔,也属凡夫,凭太祖爷的恩泽登了龙庭,受过多少历练,会有多大本领?”
  
  魏忠贤摇手道:“却也不可小觑了他。”
  
  “孩儿以为他既食人间烟火,必然不会无隙可击,只要咱投其所好,为其所欲为,不外乎珍玩美女奇巧之物,他心里还会有什么江山社稷家国黎民,甚至纲常伦理?”
  
  崔呈秀忧虑道:“也确是一条稳妥的计策。只是不如人头落地来得利索,日后怕会生成什么变故,惹出麻烦来。”
  
  魏忠贤自负道:“只要咱家掌着司礼监,把持住内外,朱由检便是孙猴子没了棒耍,岂不是江湖人手中的傀儡了?”
  
  “那你岂不成了走江湖、耍把戏的了?还掌什么司礼监?”客印月摆着腰肢笑吟吟地进来,“就是谁入宫做皇帝,咱终归都是要摆布的,若是不能摆布,换了什么样的皇帝,却也没咱什么好果子吃的。我本是赞同呈秀的,方才还恼你动手迟了,如今想来,你倒想得长远,正所谓见机行事,随势变化,能杀信王固好,不杀也未尝不可,只是要多想些摆布他的法儿才好。”
  
  孙云鹤喝彩道:“听了九千岁和老祖太太所言,小的一颗心才觉放下。”
  
  崔应元也道:“九千岁的心机,小的追随终生,也是学不到万一的,真可羞煞了。”
  
  魏忠贤脸色和缓了许多,满脸含笑道:“这本不是咱家自创的,有那些前辈的老先生们为咱家引了路。”
  
  田吉道:“爹爹说的是哪一位前辈先贤?”
  
  “好像是叫报什么仇,又什么良的。”魏忠贤思索道:“他讲不可令皇帝有一日的闲暇,可谓至理名言,当年咱家侍奉大行皇帝也是学了他。”
  
  田吉道:“可是唐代太和、开成年间的仇士良?”
  
  “像是这个名字。”
  
  田吉道:“仇士良掌文武大权,杀二王、一妃、四宰相,贪酷二十余年,恩宠不衰,确实有自将之术,其方法不出爹爹所言。当年仇士良归家养老时,宫里的太监们凡是有官职的都一齐赶来送他,摆了十几里的流水宴席,仇士良大为感动,临别时送了众人几句话,要他们善事天子。那几句话,孩儿愚钝,却还记得,就念与爹爹听听。”说着将双眼看看他人,见崔呈秀微微一笑,明白他知道这几句话的来历,清清嗓子,吟咏道:“士良曰:‘天子不可令闲暇,暇必观书,见儒臣,则又纳谏,智深虑远,减玩好,省游幸,吾属恩且薄而权轻矣。为诸君计,莫若殖财货,盛鹰马,日以球猎声色蛊其心,极侈靡,使悦不知息,则必斥经术,�外事,万机在我,恩泽权力欲焉往哉?’众再拜。这几句话出自《新唐书・仇士良传》,爹爹好记性,竟记得如此真切。”
  
  魏忠贤听了,虽说文句多有不解之处,但大意却是领会的,笑道:“咱家玩了一辈子,陪皇爷玩了几十年,什么没有玩过?朱由检究竟如何,咱家略施小计,试他一试。终不成他会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
  
  “原来爹爹早有了打算?”五虎各自心里一动,连声谄媚起来。
  
  “天女也有思凡心的!”
  
  “就是出家的和尚咱也教他还了俗。”
  
  魏忠贤用左手轻轻敲击着几案,听着众人的阿谀之声,神情不免得意起来,暗忖:钱到公事办,火到猪头烂。只要下了工夫,不愁他不入咱家的算计?
  
  天交五鼓,六部九卿陆续上朝,因昨夜英国公张惟贤之事,余良辅被魏忠贤臭骂一顿,若不是王体乾、李永贞等人替他说话,自然会被脱下冠带,驱赶出宫,余良辅吓得不敢再离开城头一步,对高起潜恨得深入骨髓,却又无可奈何,就教他一起守卫,严加看管。此时,文武百官等候在承天门外,余良辅没有魏忠贤的手令,不敢随意开门,又不敢强加阻拦,只好亲赔笑脸,劝百官回府改穿丧服行哭临之礼,众人忙起轿打马,回府将朝服换下,急急赶来。余良辅见了,又问道:“众位大人可曾将成服一并带来?”众人听了,后悔不迭,忙又回去取了成服。反复奔波两次,天色已然大亮,皇城四门大开,百官进了承天门,各自在朝房待命,然后齐聚隆道阁。此时哀动六宫,工部在外计议梓宫及皇陵诸事,礼部检查即位仪注,户部也备办协济银两。
  
  朱由检早已盥洗完毕,命王承恩亲去御膳坊做了燕窝羹,就在文华殿的御案上用了,刚刚收拾下去,英国公张惟贤等公、侯、伯、驸马与阁臣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木旁加普)率领文武百官捧着表章齐来劝进,反复三次,朱由检依礼谦逊一番,才答应下来。礼部尚书来宗道上大行皇帝尊谥“达天阐道敦孝章文襄武靖穆庄勤哲皇帝”,朱由检道:“先帝敦孝,天下共闻,对兄弟也极友爱,朕在外邸之时,食米衣鞋应用之物,一律从丰,并恩及朕身边的奴才,赏赐铎针、枝�、桃杖,‘敦孝’后面理应加上‘笃友’二字。就先这样定下来,等国丧期满,选个祭祀的吉日,朕亲到太庙祭告列祖列宗。””众臣齐声称颂。朱由检又将庙号选定为熹宗,命施凤来、李永贞选择陵地。礼部又将拟定的“乾圣”、“兴福”、“咸嘉”、“崇贞”四个年号呈上,朱由检看了沉吟道:“朕不敢妄称天下之圣,也不敢自诩中兴之主,‘咸’字尾笔带‘戈’,其义不祥,怕主刀兵,现国力薄弱,百姓涂炭,息止乾戈是当务之急,还是选‘崇贞’吧!不过将‘贞’字加上几笔,换成‘祯’字更好。”说着从白釉双龙戏珠笔架上取了那枝雕龙纹白玉笔,青玉雕双龙箕形砚里王承恩早研好了云龙纹朱砂墨,他略蘸一蘸,圈定了“崇贞”二字。
  
  礼部又将登极礼仪程式呈进,次日清早,大行皇帝几案前设酒菜,朱由检身穿孝服,亲往祭奠受命。再往皇极殿前设香案、酒果之物,朱由检戴冕穿衮行告天礼。然后往奉先殿谒告祖宗,到皇祖神宗宣懿刘昭妃前行五拜三叩之礼,再到大行皇帝梓宫前行四拜之礼,最后回到中极殿。余仪如常。朱由检看了点头道:“朕明日登极,礼仪繁复,不能分身,诸多事情还要倚重勋臣。”礼部奏上,遣英国公张惟贤祭告南郊,保定侯梁世勋祭告北郊,驸马侯拱辰祭告太庙,宁晋伯刘天锡祭告社稷。朱由检道:“英国公年纪高迈,昨夜未能歇息,不便多劳动他,朕以为可命宁国公魏良卿祭告南郊,其他人选一如所议。”众人遵命。阁臣又令钦天监择日登极,钦天监查阅了历书,本月只有明日为黄道吉日,虽说不免仓促些,也只得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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