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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检藏身老虎洞 周王妃祷月望吴台(二)

朱由检藏身老虎洞 周王妃祷月望吴台(二) (第1/2页)

“显纯误会了。我心中所想其实与九千岁挟天子之计大同小异,此事最为紧要处是挟哪位天子。上次我等商议好了狸猫换太子之计,不得已还可选小福王千岁。一个传位密诏竟乱了九千岁心神,却迎什么信王入宫。那信王性情沉静,一直生长京师,在锦衣卫的眼皮底下,这么多年却没有暴露什么行迹,城府之深,岂可小觑?断不如小福王易于控制。所谓养痈成患,若为他所乘,你我连个丧身之地怕是也没有的。”崔呈秀想必是坐得久了,起身离座,摇头吟咏道:“夫听者事之候也,计者事之机也,听过计失而能久安者,鲜矣。听不失一二者,不可乱以言;计不失本末者,不可纷以辞。夫随厮养之役者,失万乘之权;守儋石之禄者,阙卿相之位。故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审豪�之小计,遗天下之大数,智诚知之,决弗敢行者,百事之祸也。故曰‘猛虎之犹豫,不若蜂虿之致螫;骐骥之�躅,不如驽马之安步;孟贲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虽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聋之指麾也’。此言贵能行之。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时乎时,不再来。原足下详察之。”他吟咏完毕,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显纯问道:“许抚司难道忘了长乐宫悬钟之室韩信临死时的话?”
  
  “什么话?”魏忠贤再难忍耐,大步走进阁内,客印月随在后面。众人忙过来参拜,魏忠贤摆手教免了,只将眼睛看着崔呈秀。崔呈秀答道:“当年吕后派武士捆绑韩信,羁押在长乐宫悬锺之室斩首,韩信恨声说:‘吾悔不用蒯通之计,乃为�女子所诈,岂非天哉!’愿爹爹体察一下他当时的心境,不要错过这个时机。”然后以手为刀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魏忠贤迟疑道:“咱家已将信王接到文华殿,若动手将他杀了,岂不是授人以柄了?”
  
  一言未发的田吉看看崔呈秀、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四人,冷冷地说:“大行不顾细谨,杀人何必一定要找什么理由?找也容易,就说信王见了大行皇帝伤心过度而死再拥立一个年纪小些的朱姓近枝,大事即成。”
  
  客印月拍手笑道:“立福王的子孙最好,万历老皇爷不是早有此意?正好可以堵住天下众人的嘴。”
  
  田尔耕叫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等筹划之事,信王未必没有所闻,若不除掉信王,他日后悔不及!”
  
  倪文焕接着说:“一旦信王登基,那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被人宰割的份儿了!”
  
  客印月点头又说:“刚才大伙儿的理论,我与九千岁在窗外都听到了。九千岁原本也没有取代朱姓的意思,只想选个听话的皇帝,才能不减如今的荣华富贵。若说摄政一事,数年来,天下权柄多出九千岁,早有摄政之实,百姓共知,又岂再有反对之理?信王与我们平日往来不多,又已是成人,不易控制,要保荣华富贵,必要杀他。然后在选个年纪小的,不是可以更好地挟天子而令诸侯吗?此时倘若还要一味多虑,必会误了大事!”
  
  崔呈秀听了,点头赞道:“老祖太太千岁所言,令人拨云见日,皇上人选确实至为关键。若选立得人,既可防天下万民之口,又可福禄连绵不绝。不过,是不是选立小王爷,似容有可商。福王虽在盛年,但传闻他养尊处优,每日酒池肉林,秉烛夜游,笙歌达旦,惟以享乐为事,看来也是好伺候的。”
  
  许显纯点头道:“崔大人所言极是。东厂的坐记每月都有密报,自福王离京入藩洛阳,以寻欢作乐消除未能继承大位的苦痛,万历老皇爷驾崩,郑贵妃再难受宠,福王更是失去了依仗,就断了念头,四处搜罗古玩名器、美女艳姬、山珍海味,一味快活逍遥,从不问政事。”
  
  魏忠贤离开太师椅道:“咱家将信王迎入宫里,是忌惮他有传位密诏,即位之事也难以隐瞒。咱家原想试探一番,他若畏惧,拒不奉诏,便可趁机拥立他人。若入宫则令他知难而退,逼他俯首听命。此举也是不得已为之,若先将他杀了,皇族尽在藩地,偌大个京城也找不出可以替代之人,皇位久虚,岂非更是授人以柄了?但权衡起来,既是信王心机深沉,还是杀了他为上策。”他左手向空一握,忽地站定身形,“就由五彪率人马入宫拿人,五虎在此准备下劝进福王的表章。一旦杀了信王,即刻以八百里快马连夜送往洛阳,迎接福王入宫。”
  
  田尔耕起身道:“孩儿定取信王的人头献与爹爹。”
  
  乾清宫前,数十个太监在殿外檐下侍立着。一个清瘦的太监含泪遥望着殿内的灯火,心中悲痛难以抑制,不由向殿门走去,似乎想到灵前抚尸哭拜一番,不料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衣领,“大胆的奴才!不好好伺候着,要去哪?”
  
  “去殿里看看。”清瘦太监看着那个肥胖的太监,知道是乾清宫管事太监王朝宗。
  
  “殿里?哼!那也是你去的地方?”王朝宗冷笑道。
  
  清瘦太监怒道:“去哭拜皇……上。”不知怎的,清瘦太监生生把什么字咽下去,期期艾艾地说出一个“上”字。
  
  “哈哈哈!你一个小小的太监也有资格去哭拜吗?好好站着吧!”王朝宗手上一用力,将信王拉回,力道未尽,清瘦太监双腿也许站得酸软了,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一时竟爬不起来。众人个个笑得浑身乱颤,但皇上刚刚宾天,谁也不敢出声。王朝宗嘴里呸地吐了一口,转身走向殿门。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太监伸手将他拉起,轻声问道:“你也是新来的?”清瘦太监随口应答。
  
  “你家在哪?”小太监又问。
  
  清瘦太监沉思一下,答道:“河间府。”
  
  小太监极为兴奋,附到清瘦太监的耳边说:“却原来是同乡呀!我是河间府献县人,你呢?”
  
  清瘦太监又想一想,说:“河间城里。”
  
  “河间城里我去过,我爹就是在那请的动刀师傅,为我净了身。”小太监想起往事,似是恨意未消,转而问清瘦太监道:“你家既在城里,怎么却受得了这般苦楚?落得肢体不全?家里也穷吗?”
  
  清瘦太监道:“家里原本还算殷实,只是爹爹嗜赌如命,被几个光棍闲汉设了局,将几百两银子尽情骗赌了去,又欠了别人的高利贷,没法子只好送我到师傅家里寄养,换几两银子还债,师傅给净了身,我就入宫了。”
  
  那小太监啧啧称奇道:“天下竟有这样狠心的爹!把一个清秀端正的儿子舍得送到宫里?小弟命苦,自幼没了爹娘,跟哥嫂过活,不想我那不贤的嫂子,嫌弃咱没什么本事,视作个眼中钉、肉中刺,日常将半碗冷饭打发咱不算,还每日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语说与咱听,我一怒之下,在爹娘坟上磕了头,谢了养育之恩,就偷着跑到城里,净身进宫了。师傅为我去势的时候,疼得昏死过去,醒来见下面的宝贝儿没了,插了一节麦秸管儿,光着身子躺在挖了一个小洞的门板上,不敢多吃饭,怕拉屎撒尿用劲憋崩了伤口,就喝臭大麻水,整日地腹泻拉肚子,几乎要了小命。那屋子臭得,至今想起来还恶心。如今还欠着师傅十两银子没还呢!”
  
  小太监一席话触动了清瘦太监的心事,不由哽咽起来,与那小太监相对而泣。小太监道:“你方才为什么要去里面?”
  
  清瘦太监道:“想去看看皇上,平日离得远远的,都看不甚清,没想到驾崩了还不教看。”
  
  “你要去看也是容易的,待会儿轮到我燃换香烛,你替我去就行了。我才不要看死人呢!夜里会吓醒的。”
  
  “你叫什么名字?”清瘦太监感激地问。
  
  “马元程,还不快来上香?”门边一人低喝道。
  
  “叫我呢!你快去,低些头,可不要教人认出来呀!”
  
  清瘦太监拍了一下马元程的肩膀,马元程低低问道:“你姓什么?”
  
  “朱。”那清瘦太监含糊地吐出一字,低头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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