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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美人对月奏仙曲 李永贞赌酒吐真言(二)

田美人对月奏仙曲 李永贞赌酒吐真言(二) (第2/2页)

徐应元连连摆手,干笑道:“那些都是假的,不过给哥哥脸上贴金。咱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庄稼把式一个,要说老弟没见过也就罢了,魏上公还不知道?哈哈哈……”高时明也顺水推舟道:“功夫好的都在皇宫大内,老徐从宫里被赶出来,功夫已属不济了,提起此事,他每每大为伤情,李老兄快不要出他的丑,说什么功夫不功夫的了。”
  
  “不能吧!听说老徐又练了什么高深的功夫,不会是藏着遮着吧!”李永贞探问道。
  
  “哪里有什么新功夫,不过是咱年老体衰,被赶出皇宫气不过,就想这么个法儿,假说练了新功夫,妄想回到皇宫,也好找回面子罢了!”徐应元解嘲道。
  
  高时明拿起酒瓶,往壶中斟满了酒,说道:“不要提那些不快的事儿了,喝酒!喝酒!”三人痛饮起来,不多时,一坛金茎露和一坛太禧白已是空了,徐应元又揭开一坛金茎露的御封,将酒壶倒满。此时就觉酒意一阵阵涌来,头重脚轻,忙催动内力,将酒向体外逼出,霎时全身热汗蒸腾,酒力消去了大半,就换了大杯,满满地斟了给李永贞,问道:“听说近些日子紫禁城外面锦衣卫增派了人手,四处盘查,想必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吧?”
  
  李永贞双手扶定酒杯,乜斜起眼睛,似笑非笑道:“老徐,还是少打听事儿,多喝两杯酒吧!知道多了,没什么好处!”高时明见他有了几分酒意,向徐应元使个眼色,便要轮番敬酒,起身劝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还是做酒仙快活!”
  
  徐应元等李永贞放下酒杯,乘着酒兴,将身子歪到他身边道:“那些军国大事咱哥们儿不闻不问,也不想知道。不过,万一牵涉到咱哥儿几个的前程,老弟可要提前知会一声,免得咱措手不及,失了分寸是小,毁了前程,丢了性命,可对不起咱兄弟一场!”
  
  李永贞那一大杯酒下肚,饶是酒量不弱,也觉腹内翻腾,血气上冲头顶,加上金茎露和太禧白的后劲儿极大,那胃里有如钱塘江的潮水一般一浪浪往心头涌来,平日深沉的性儿又少了几分,当下显出一副颇为仗义的模样,叹声说:“不是小弟口紧,实在事关重大,再说前途难卜,对咱弟兄们的干系是大是小、是好是坏,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儿,眼下还看不清楚,说不明白,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是何意?难道事关万岁爷……”徐应元低声问。李永贞却已觉失言,便低头只顾用筷子夹菜,恍若未闻。高时明又给他将酒满了,说:“李公公再请满饮此杯。”
  
  “怎么还喝?”李永贞咽下嘴里的菜。
  
  高时明情辞恳切地说:“李公公有上公爷庇护,就是有天大的事体也是不怕的。到时还请李公公在上公爷面前多多美言,看顾看顾,给兄弟一个出路,就是鞍前马后的活儿,弟兄们也感激不尽呢!”
  
  李永贞听得心里舒服,答应着将酒喝了几口,却听徐应元自语道:“李老弟本领通天,什么要紧的事体,竟然教他也担上心了?”李永贞见他执意追问,有意逗他,笑道:“老徐也钻起牛角尖儿来了!能教咱担心的事儿,普天之下倒也没有几件。你若猜得出,小弟自然会解说明白;若是猜不到,错一次罚一杯。哈哈,可愿意赌一赌?”
  
  “赌?哥哥最喜欢,但这酒却实在不敢喝了,就教老高替饮怎样?”
  
  高时明慌忙推辞:“小弟酒已经多了,不敢参与赌酒,就做个证人吧!”徐应元却将眼睛一翻,拍案叫道:“是不是你做总管,咱是副总管,教你替一杯就失身份,丢面子了?”
  
  李永贞见徐应元酒意似浓,却又忌惮他以内力将酒逼出体外的功夫,怕中了他诱敌之计,顺势劝道:“老徐酒似是多了,高老弟不是那样眼睛朝天的人。咱也不要什么证人了,谁不知道高老弟海量,你只管猜来,他怎会赖账不喝?”
  
  高时明赔笑道:“小弟遵命就是。”那知徐应元三猜不中,无奈将大杯的酒接连干了,摇晃着伏到桌上,口中仍咕哝道:“怎么就输了,输了……”李永贞用眼睛看着徐应元,见他身形不动,笑推高时明道:“想知道宫里的事却也不难,如不愿比酒,便将消息交换如何?”
  
  高时明口中哼哼唧唧道:“什么消息?”
  
  李永贞看看酣睡了的徐应元,诡秘地问:“信亲王在高粱桥边的荷香阁里听到了什么?”
  
  “兄弟没有随去,哪里知道?你当去问老徐。”说着作势要吐。李永贞暗笑道:你身为总管,焉能不知?只是酒尚不多罢了。笑道:“兄弟,再饮三杯,不论猜得出猜不出,咱都回个话。”取过酒壶一连给他斟了三杯。
  
  高时明醉眼朦胧地抬头道:“小弟先猜后喝,若喝不了便说出荷香阁……”重重地打了一个酒嗝。
  
  “好!”李永贞心头狂喜。
  
  “哪个妃子生了龙女?”
  
  “非也。”
  
  “建州的鞑子打到关里来了?”
  
  “非也。”
  
  “可是万岁爷龙体欠安?”高时明两眼乜斜着眼前的三杯美酒。
  
  “不错。万岁爷是病了多日了。”
  
  高时明神情木然,并没有什么反应,伸手端起一只杯子缓缓倒入口中,第三杯似是再难下咽,都洒在了胸前的衣襟上,嘴一张,喷得满桌污秽,腥臭难闻。李永贞忙捂了鼻子,起身离席,眼见二人不醒人事,懊恼异常,自语遮掩道:“今夜赌酒,大觉痛快!若不是怕违犯宫禁,真要赌到天亮呢!夜已深了,不便向王爷当面辞谢,替咱多多拜上千岁。”恨恨地走了。
  
  钩月隐去,西风渐紧,后花园里飘来果子成熟的气味,许多小虫依然不知疲倦地低鸣短吟,秋夜,宁静、香甜、令人沉醉。信王眉头深锁,不住地在大殿里徘徊。青烟缭绕,宫漏滴答,宫烛高烧,信王的身影时而高大瘦长,时而矮小短粗,时而高挂在墙上,时而融没光影里。一阵急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信王的心狂跳起来,俨然感到那脚步声如同天际滚滚的雷霆震动着大殿,激荡着耳鼓,眼睛不由热切地转向殿门。
  
  “不出王爷所料,奴才果然探听到了一件、一件惊天的大事。”高时明几乎刚过门槛儿就跪倒在地,不及调匀气息,急声禀报。
  
  “平身,快讲!”信王见他满身刺鼻的酒气,猜知酒席上势必十分凶险,忙命他平身。
  
  “万岁爷已病了多时。”
  
  信王心头顿觉纷乱异常,向前跨了一步问道:“小李子喝了多少酒?”高时明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又不敢胡乱揣摩,答道:“二斤以上。”
  
  “他的酒量将近三斤,看来只喝到了八分。”
  
  “奴才该死,有辱重托。”一阵酒意涌来,高时明不禁眩晕起来。
  
  “不怪你们,一来他心怀戒备,二来你们操之过急,打草惊蛇了。不过有他这一句话,本王就明白了魏忠贤为什么没由来地派人过府送花。”
  
  “想必是借以刺探王爷有何动静。”
  
  信王并不理睬高时明的言语,又问道:“人打发走了?”
  
  “是。已经送回宫了。”
  
  信王吁了一口长气,坐到宽大的红木椅上,沉思片刻,犹豫道:“该不会是假托皇上生病来试探本王吧?”
  
  “难道魏忠贤忌惮王爷,想对王爷不利?”
  
  “……”信王不语地望着殿外沉沉的黑夜,毫无表情。
  
  “难道是万岁爷对王爷不放心?”高时明感到了无边的恐惧。
  
  信王摇头道:“不会!去年张国纪一案,谣传他要刺杀皇上,拥立本王,皇上都没有怀疑。皇上正值盛年,富于春秋,不会突然之间考虑起身后之事。本王平日小心谨慎,对魏忠贤也礼敬有加,惟恐授人以柄,皇上不该对本王有什么猜忌,以此而言,小李子说的应该是不假!”
  
  高时明若有所思地说:“果真如此,万岁爷无后,依血脉而论,一旦龙驭宾天,王爷当承大统,正大位。奴才恭喜……”
  
  信王厉声说:“休要胡说!”高时明吓得跪倒在地,不敢抬头。信王低声命道:“想个法子到宫里探听一下,看看消息是否可靠?”
  
  “奴才下去和徐应元商量一下。他宫里熟人多,路子广,亲走一趟,定不会空手而回的。”
  
  “还是找个面目生功夫好的去,以免一旦有什么闪失,将火引烧到王府,反倒与人把柄,祸患不小!”信王目光炽烈地一闪。
  
  “王爷是教暗访?”
  
  信王点头。高时明为难道:“府内有些身手的都是由宫里调拨的,个个面孔烂熟,面孔生些的一时没有,就是找到了也未必可靠。不如命徐应元易容混入宫里,万一被识破,他路径都熟,身手又好,脱身自是不难,当不致于暴露而殃及王府。”
  
  信王沉吟片刻道:“也好!只是切记不可暴露了形迹!”
  
  “奴才知道。”
  
  信王闭上眼睛,高时明便小心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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