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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鹧鸪天 第十五章 庙堂与江湖

第一卷 鹧鸪天 第十五章 庙堂与江湖 (第2/2页)

老人轻掷手中白玉握君,砸在群臣中间的最大冰鉴上。冰鉴上方铜龙宛如活物游动,搅动上方空气氤氲,水汽弥漫,逐渐显化出一幅西京王朝及其藩属国的巨大地图。
  
  老人伸出枯槁手指,左右一横。地图水汽翻涌,随之变化。
  
  “这是旧长安朝长城,北边,俺答国诸部,自古是我关南各朝胸腹大患,要防。”
  
  又伸出五指重重按下。
  
  “这是西面,上燕王朝与我朝连年征战,要防。”
  
  “南边姜楚王朝,年年给我朝和上燕供给墨家军械。你们道他姜楚与我交好?一旦来袭,你们拿什么守?穆山一脉的旧神祇,一向是嘴上臣服,到那时候,你指望他们舍弃积攒多年的山水气运帮你西京朝打仗吗?”
  
  老人又画长长一横如弓,然后重重点几个点。“这东拼西凑的一条入海水道,不过是复原一条上古入海大渎。再加上移山筑的三座新城,结成了阵势,才敢说有一搏之力。懂不懂?一旦大战将起,我西京朝,有可能是三面受敌,三线受敌的状况。”
  
  礼部侍郎高嗣欲言又止。
  
  老人转头看向崔肥,“大卢国夫如宗,是你们埋的钉子?”
  
  崔肥愣了愣,拱手,“是的老祖宗。”
  
  老人道:“人家都已经向你们下手喽,你们还顾忌什么香火情?糊涂。”
  
  老人长身而起,“所以,长城要修,剑舟要买,水道要通,山城要筑。你们户部该给青钱给青钱,礼部该怎么做工作怎么做工作。字得签,下边那些不该收的玉片子也最好不要收。蔺思公老鹿翁他们要是还有什么意见,让他们来找我说。”
  
  众人应是。
  
  老人一掌扑散了云雾地图,身形懒懒蜷缩,道:“散了吧。”
  
  如病虎。
  
  百官鱼行而出。刚刚那个眉目俊秀的年轻人踱到台下,将那柄白玉握君拾回,捧着递给老人,轻声唤:“老祖宗。”
  
  老人抬头,露出今晨难得的笑容:“西河啊。”
  
  年轻人眉心天生一枚小巧红痣,在诸多崔氏小辈中,是老人唯一看得上眼的存在,从崔氏手中要过来带在身边时刻教习。没有官身,但每日朝会年轻人从不趋避。
  
  老人问:“今天议事,看出些什么没有?”
  
  名字叫西河的崔氏年轻人答:“那名姓蒯的侍郎应该是什么都不知情,相反,黄侍郎和崔叔公,甚至兵部的卢尚书,应该是都心中有底,只是态度各有不同。礼部户部那边,最终应该不会阻拦,这次拿捏,不过是想在下次的大朝会上,等着老祖宗在陛下那边再给些让步,为自己在新大渎水府和新山城那边多争取些紧要位置。”
  
  “哼。”老人嗤笑一声。“蝇营狗苟。一群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儒家蠹虫,眼皮子就是这么浅。他们还是不明白,朝堂之上,说什么话不重要,要看听话的人,想不想听。”
  
  扬眉瞥一眼少年:“那崔肥也不是个好东西,今天一副惺惺作态,都是演给我看的。不然你以为他愿意跳来跳去?他和你那个当家主的祖父一在朝一在野,明暗配合,给陛下修神仙台一事,捞了多少好处。南部疏浚,山水正神调换,他还想伸手!”
  
  少年笑而不语,老人知道自己懂就好,崔叔父是长辈。
  
  老人言:“天下误我,知我者,陛下也。景,化,绥,靖,四位陛下,只有当今圣上能看得见大风起于青萍之末。所以陛下不能死,他只要活着,便好,其他的事,我来做。”
  
  少年道:“不是还有另一条路吗?”
  
  崔姓老人双眼迷离,“对如今的西京来说,就只有一条路。”他举目,仿佛看到了一幅未来盛景。
  
  “我也想说服陛下为不可为之事。今时若陛下彻底放渡皇权,设内阁专心修行,我崔不玮便开了天地新法。到那时,皇帝依然是皇帝,臣子依然是臣子。君臣明暗配合,君以相为盾,以守为攻。真正的南面长生,无为而治,无对无错,无善无恶。如此治国之术,先进无匹,前所未有。更可摘去堂下诸儒,在陛下面前的表演姿态。“老人长身而起,以手击案。
  
  “凡事,仅有法制,只要法理正确,山上山下无论仙俗,将万众一心,人人利国,事事为公,到那时国力必盛,开疆拓土,重现大周、洛阳、长安朝一国治一洲的盛况。千秋万代,将铭记我西京朝,在我法家治下,是何等的繁盛无双!”
  
  “我崔不玮奸佞否?能臣否?他蔺思公说了算?他张太安说了算?”
  
  “这天下人说了才算。”
  
  声震屋宇。
  
  “可惜这帮儒生,眼睛里就只看得到我贪权夺势,鼠目寸光。那群蠹虫,自诩大族贵胄。若不是万年前我法家老祖首创了二十军功封爵法,让世家之外也有平民可进阶高位,如今朝堂之上,哪有这些寒门杂姓的位置!”老人身形委顿。“多年来我朝以凡人之身治国,积弊已久,陛下也有些犹疑。大乱将至,也来不及了。”
  
  老人伸出一只手掌,皮肉枯槁,“西河你亲儒,如今儒家占着一洲学问正统,我不拦你。但你要明白这个道理,儒家务虚,倡人性善,讲仁义,而仁义如米,久而必生蠹虫。我法家务实,信人性恶,论功过,而功过如筛,才能长保这太平盛世。”
  
  老人将手掌翻覆,“儒与法治国,如用梯与网,一在高处让人心攀爬,一在低处防人心跌落。两者,缺一不可。”
  
  年轻人道:“西河记下了。”
  
  老人突然道:“朝堂上刚来的几个少年人,鸿胪寺少卿王放之,谒者台袁熹,你可以结交。不谈我和陛下能如何,以后的天下,是你们的。”
  
  少年低头。
  
  老人沉默半晌,嘱咐道:“与我穿鞋。备车,进宫。”
  
  没人知道,崔府内部,有极宽阔地下巷道,沿途嵌夜明珠,不论昼夜,可直达内宫。
  
  崔相得焦氏皇帝信任,可见一斑。
  
  西京皇城西北,有两座拔地而起的高台,占地广阔,几可摘星。
  
  宰相崔不玮拒绝了内侍的搀扶,没有以术法辅佐,高冠朱袍,独自一人爬上千余层玉阶。
  
  两座高台,瞻蟾以延寿,承露以聚气。中间以廊桥相连。
  
  崔不玮在台顶的宫殿内,徐徐下拜。
  
  对面的莲台之上,没有阻拦。
  
  崔相已然耄耋,莲台之上的身影,比崔相更露老态。
  
  老人见老人。
  
  崔不玮道:“陛下,皆如前算。鸿曚洲浮萍已动,这天下,要起风了。”
  
  良久,莲台上的老人开口:“知道了。崔卿,辛苦。”
  
  崔不玮再拜,“陛下辛苦,陛下保重。”
  
  朱袍老人缓缓转身,迈出大殿。
  
  大殿里有阵法阻隔,温度宜人。莲台上这名姓焦名祚的皇帝,换来内侍,服下一丸丹药。丹药益身,利于修行,然而味道极苦。
  
  老人口含丹药在舌下并不下咽,只是摒退闲杂人,褪下上身常服。只留一个年老的内侍眼含热泪,执玉鞭一鞭鞭打下。
  
  老人受痛,口中喊出含混不清的句子。
  
  “你不可以死。”
  
  “皇帝不可以死。”
  
  “你死,西京动荡。”
  
  “这天下大势来时,哪管你岁数。”
  
  “焦祚,你忘却先祖之志否?”
  
  老人已经错过了最佳修行时机,惟有以舌苦身痛,方有大毅力修行。
  
  ……
  
  殿外,崔姓老人并未马上离开。
  
  他佝偻身体,环视身周,又俯视台下的芸芸望西城。
  
  大日炎炎,暑气蒸腾,云雾缭绕。白阶朱袍。
  
  高处无人。
  
  放眼未来者,必为未来所苦。
  
  西京有一权相,注定恶名留千古。
  
  ------
  
  山盟签订后,墨家的青钱就正式做了一个交接,在停蟾渡内双方易手,一箱箱装满了灵气满溢青钱的箱子,从墨家飞舟上面搬下,再经过一次缜密的清查后,运上夫如宗派来的地牛车队。
  
  期间,墨家子弟还派了一众械奴帮忙搬运,看得阿庆大开眼界。这些非金非木材质、不知内部用什么驱动的人形傀儡可以完全不吃不喝,乖巧万分又力大无穷。据说墨家随行的仆役们说,在姜楚国墨家本宗内部,有一座专为研究械奴建造的偃城,内中的械奴多到闲置满城乱逛,要被定期捕获销毁。最高级的械奴被称为“偃人”,已经有了意识,可歌舞、技击,能对答言语,毛发、五脏俱全,简直与常人无异。
  
  阿庆有点难以想象,与常人无异的械奴,还算是械奴吗?
  
  若还被拉去销毁,那算不算是杀人?
  
  与精彩的械奴相比,夫如宗这边派来搬运钱箱的虎背熊腰的“妖奴”,就显得不那么意外了。
  
  当然,妖奴是以前临淄城市井孩子间的称呼,现在阿庆知道了,这些身体上有着妖兽特征的奴隶,其实是堕民。真实的低阶妖物,灵智半开,不通人语,在极遥远处万妖成国的大荒洲都同样是很低贱的存在,反而不好趋势。
  
  墨家存钱事,木已成舟。
  
  阿庆贪看一会,也觉得无趣,看这个架势,半天也难以搬运清点完的样子。就忙里偷闲,跑到一个偏远处,一块伸出断崖的歪脖松上躺着,想些事情。
  
  耳畔流云,身下悬崖。
  
  少年人胆大。
  
  脑海中脉络还没梳理通透,突然听见头上声音簌簌。阿庆抬头,一双明亮亮的眼睛映入眼帘,再然后,是那个蒙着破布的半个脑袋。
  
  少年挥挥手,“呦,这么巧,你也在啊?”
  
  少年松上仰头,堕民少女崖上探头,其实画面很可爱。就是相互看对方的脸都是倒着的,有些奇怪。
  
  堕民少女愣了一会,用了很久才惜字如金的喊:“那里,我的。”
  
  阿庆想了一下,应该是在这之前,这个堕民少女常常躲开人群,在这个常人不会来到的崖下,一个人待着。
  
  阿庆顽劣心突然起来,坏坏一笑,拿鼻子嗅探耳朵旁一根细小的松枝,老松发新针,草香嫩嫩,很好闻。少年的屁股刻意拱来拱去,和粗糙树皮磨蹭,反问:“你说你的就是你的?是不是你还没事拿这棵歪脖松磨牙,拿口水打上你家记号啊?”
  
  少女突然红了脸,然后泫然欲泣。
  
  阿庆突然呆住,妈耶,不会这么巧吧。
  
  但是不肯低头,男子汉大丈夫,被个小姑娘家家泪眼汪汪就算怎么回事?我陈庆之是见不得女子掉眼泪的人吗?君不见韩先生学堂里,我打哭过多少仗着自己好看就讲女子优先的富家女娃娃。
  
  陈庆之语气淡然道:“就算这地方被你坐过,但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你要是觉得气不过,想把地方抢过去,大可以胆大一些,坐到我身上来,我就算受了如此贞洁不保的羞辱,也决不反抗。”
  
  阿庆只是捉弄这个堕民少女,嘴上调笑几句。“当然,女子胆小也不是什么错……”
  
  不曾想就听见头上哗啦啦一阵响,那个堕民少女真的有骨气和胆量,二话不讲从崖上爬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他的腰上。
  
  崖上这棵老而瘦小的松树生命中从未经历过如此不可承受之重,吱吱呀呀,摇摇欲断。
  
  要害被镇压住的男子汉大丈夫陈阿庆倒吸一口冷气,直起上身,一本正经对近在咫尺的这张脸道:“姑娘,请你自重!”
  
  (8300字。算个小大章。
  
  晚了点发,但是比预告的五千多码了三千字,已经算多出了一个小章节了。其实还留了一部分,给下章做开头。
  
  朝堂故事线开始引入,慢山河的几条大主线之一,道家和儒家的朝堂之争,将从西京王朝的法家权相崔不玮开始。之后将主角几人逐渐卷入。
  
  正如崔不玮所说,浮萍已动,各修行王朝都到了理论过剩而缺少资源的时刻,席卷各洲的第一次大风要起来了。我去继续码下一章了,你们看得开心,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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