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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上帝的骰子

引子 上帝的骰子 (第2/2页)

那个人呵呵地笑了,好像在笑她的鄙夷,也好像在鄙夷她:“就是啥都能换。”把脸凑近到她脸跟前:“包括媳妇。”
  
  “我回家了。”她摘下手套,厌恶透了这个人渣:“没干完的我明天早上来干。”
  
  “不行。”那个人站直身子:“今天的活拖到明天去,别人还咋干了——”
  
  冰云久久地盯着说话的人,久到她再也不能坚持,不说话,拿起手套,继续去抱板子。但她也看出来了,这小山一样的板子她码到半夜也码不完。但她不理会,只是发着狠地把板子一捆捆地抱到板垛上码好,不一会儿,她的汗就像流水一样的往下滴了。等她再蹲下身去的时候,拿进手里木板被踩住了:
  
  “你说句软话能少块肉啊?”
  
  冰云的腿发软,手发软,“不能。”抓着一块板子站起来:“但我不说。”
  
  丁树贵就突然大笑起来:“好!好样的!”看看她:“我服你,服你了,行吗?别抱了,我明天安排个人帮你干了。”冰云拄着板子喘气,那人看她:“你别老拿个板子,我能让你打着我啊!”冰云想想也是,但还是拿着。“你就不信我说的话是吧,你知道我舅是管啥的吗?市里边管消防的。你说这木头最怕啥?火!可你看看我们这破地方,有啥消防啊?一着火,全他妈的完!这厂里每年都有消防款,上面每年来检查也都能合格,可你看见啥消防啦?”
  
  “钱呢?”她不解。
  
  “揣我兜里了!”丁树贵拍拍口袋,看冰云瞪着他,就大声笑了:“我逗你玩呢。”
  
  冰云便眯下眼睛不以为然了:“那着火怎么办?”
  
  “着火?那是天灾啊,天的灾谁能管了啊。要不就是有人抽烟、放火,那是人祸,找到了,抓起来,判刑。当官的保证一个都没事。顶多来个平级调动。正好,这边刮完了,换个地方再刮!”
  
  冰云盯着那个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说的那么不以为然的人:这些恶心的蛀虫!她这贫寒无望的生活就是这些蛀虫给害的,她再怎么摘也摘不干净这些刺!她卑微、弱小,像一只蚂蚁一样,不管怎样辛苦与努力,她也赚不来一份好的工作、好的生活。他这个车间主任是他舅打麻将赢来的,她要想当检验员,跟了他就可以换来。等他舅给他赢来了厂子的承包权,她换来的检验员还可以升级换成团支部书记……人生就是利益交换,她要是不换,那她就一辈子也别想得到。她以往是太幼稚了,以为只要努力干活,就能有机会转正,然后干上更好的工作。现在她明白了:她就是抱上十年的板子,抱上像小山一样多的板子,也抵不上他舅赌桌上的那粒骰子,那骰子远比她更能玩转这个世界!
  
  冰云也不知道她走了多会神,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抱着的那块板子不知哪去了,而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而那个人正在乱七八糟地说:“冰云,我早就想要你,想死了!我从啥时候起就想要你了——”她就觉得有粘乎乎的东西落在她左边的脸上,然后又落在她右边的脸上,然后她看见那脸移到脸中间来,她本能地抽出手来照那张脸推过去,但她的手一下子就被抓住了,然后放在了那脸上:“你想打我是吧,打啊,我稀罕你打我……”她一下子就觉得打他会污了她的手,她抽回手来:
  
  “丁主任——”
  
  “别叫丁主任——”
  
  “你先放开我。”她努力放平语气,不去激怒他。
  
  “行,我放你,你不用怕,我就想亲你一口,你看看这脸蛋——”
  
  她的头使劲往后一躲,撞在一块木板的头儿上,痛得她直想流眼泪:“让你媳妇知道了,会杀了你——”她大声说,伸到嘴边的脸停了下来,
  
  “那母老虎我迟早不要她!”她看见那张脸一下子落下来,神色也变了,她正要趁机脱身,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还被死死地抓在那个人的一只手里,她使足了劲儿一挣,挣脱了一只,那个人回过神来:“哎呀,想跑?那可不行!我今天要定你了,说啥也得亲一口!”她一下子就被拉了回去:“妹儿,你跟了哥,亏待不了你——”
  
  冰云瞪大眼睛望着那张脸俯下来,她觉得她的心已经跳停了,呼吸也没有了,“那根本不是你舅,那是你媳妇的舅!”她喊道,觉得她的胸口仿佛要爆开了。那张脸在她脸前停下来,她来不及看清楚那简直没法形容的脸色和眼神,身体已经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
  
  丁树贵站直了,拍拍袖子:“刘冰云,你知不知道人要不识抬举会怎么样?”
  
  冰云从地上爬起来:“知道。会自毁前途,里外不是人。”
  
  丁树贵盯着她,老半天,大笑:“你是说你自己,还是说我啊?”
  
  “两个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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