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五章
8 第五章 (第2/2页)点头，红露茅舍顿开，“那便是说，杨述若抓了冷若水，便是得罪整个曲溪了？”
一行人到至山顶秦云寨已是傍晚时分，秦云寨居于虎眺山之顶。此山立于云乐和曲溪中间，由于地势较高、山路较陡，一般人若过此都绕道而行。
邓嵩率先下马请红露下车，等到的却是红露掀帘扶醉舞下车的景象。
红露和醉舞刚进门，杨述就迎出，抱拳行礼，“在下杨述，不顾冷姑娘意愿请姑娘来此做客，得罪之处还请冷姑娘海涵。”
杨述长得高大粗犷，容貌却称得上俊朗，此翻态度更是诚恳至极。
红露上下打量杨述一翻，才冷脸道，“怕将军不止让我们做客秦云寨这么简单吧。”扶醉舞坐于大堂椅上，又道，“杨将军何不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呢，也让我们看看能否帮得上将军这个忙。”
态度傲慢无理，在主人家，主人都还没入坐，她却已先扶自己的丫环入坐，摆明是目中无人。邓嵩刚欲出声呵斥，被杨述出手阻止，“实不相瞒，冷姑娘应知我被冯成告有叛国之心，故而居于此的事情吧。”见红露点头，又道，“冯成那厮见我这里日益壮大，便诬我叛国之意，上书皇上，意欲起兵灭我全寨。”
红露不解，“这于我们何干？”
醉舞却听的微微拢眉。
“只要冷姑娘……”
话还未完，已被醉舞打断，“杨将军的事，我们怕是帮不上忙。”喉咙中被冷气所灌，咳嗽了下，接道，“不瞒将军，我们无一人是冷若水，怕将军是受计于人了。”
铭律趁机道，“在上山之前，我们已向邓将军解释过多次，但邓将军不信，认定我家小妹便是冷若水，我等无法，只好随邓将军上山。”
醉舞点点头，“我们以为杨将军只为求曲，正好小女子略略通琴艺，本想不自量的弹一曲以免扫将军之兴，现在才知竟是此等军机大事，自是帮不上忙。”
沉默许久，杨述才冷笑，“不管姑娘是何人，知道事情也不少，怕也不是寻常人家了。姑娘既然来了，杨某人自然不会再放姑娘回去。”转身指着红露，又道，“你们亦有何理来证明她并非冷若水。”
摇头，醉舞不假思索回答，“没有。”
“那么……”杨述低低一笑，不给机会，伸手道，“还请冷姑娘在此多住几日。”
“你……”红露欲开口，被醉舞阻止。
从容的自椅上站起，端端正正的行一礼，醉舞首先跟随丫环往客房走去。
红露甩袖与铭律尾随，走至杨述身边时，红露轻声道，“冷若水不久便会回曲溪，杨将军还是静侯消息吧。”
杨述轻吓，将信将疑，看着三人拐出大堂，沉声吩咐邓嵩，“派人时时守着，他三人有何动静，立刻来报。”
入屋后，醉舞方坐定，铭律便直问，“小姐可有方法逃出此地？”
微微一笑，醉舞摇头，“没有。”
铭律愕然立于那里。
醉舞站起，“即便逃出这寨，徒步下山，也是不通的，若坐车或骑马而逃，定会被发现，既然都是徒劳，为何还要逃呢。”
“可是……”红露抿嘴，“小姐，我们就这么呆在这里么？”
“也只需几日而已。”睨了她一眼，醉舞转首轻问铭律，“铭律可以自由出入寨中否？”
铭律不知醉舞是何用意，于是有些迟疑的点头，“若我一人，不下山，出入寨中，应不是问题。”
“那你便趁这几日去拜访秦云寨中的每一户人家。就说，曲溪大军压近，他们是否生死都随杨述。”声言不及不徐，虽轻，但字字清楚的传入铭律耳中。
生死都随杨述？
不明。但铭律仍应道，“是。”
果然，几日后杨述又召醉舞三人前去大堂问话。
“你们到底是何人？”杨述坐于大堂正椅上，身后的匾额书的乃是正楷“义”字。
红露上前，便不行礼，反而讥讽的一笑，“杨将军得到冷若水回曲溪的消息了？”
此时，堂上的男子自是眉宇阴郁，“你们跟冷若水是何关系？”
“何关系？”红露脸色微变，带了少许恼怒，“我们早已向将军解释多次，只是将军您一直都自以为是而已。”
“你……”杨述本想出言呵斥，却听醉舞道，“小女子斗胆，想问将军此次曲溪莫约多少兵力？”
杨述正在气头上，听她如此问，不由冷哼，“军机重事，你一个深闺女子能懂多少？”
醉舞道，“事关性命，怎能不在意。”
“那知道了，你又能如何？”
连连想讥，又不给答。自然是有意让醉舞难看。
醉舞却是一派的镇定，语调一转，竟多了些戏弄之意，“曲溪选于初冬攻寨，可有四大好处：雪盖枯草树枝，山寨不可用火攻。冬日蛇虫均眠，亦不可用虫蛇战相逼。初冬雪势不大，连雪崩退敌都不行了。虎眺山虽能设陷，但也只是一时的缓兵之计而已，现入冬，若是如此拖下去，粮草也会是个问题吧……”
听着醉舞的解说，杨述脸色犹如走马灯，绿了又青，青了又紫，越发难看。
他是一寨之主，连他都没分析的如此透彻，现今却被一名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子一一举出，自是咽不下这口气。
“到时全寨被围，寡不敌众，天时、地利、人和，皆处劣处。”醉舞抬首，望着堂上之人，脸色一冷，“看来杨将军是作困兽之斗，必败……”
“放肆，”杨述拍案而起，怒道，“动我军心，死罪。”
眼扫杨述，醉舞更是清楚的道出每一个字，“敌势全胜，我不能战，则必降、必和、必走。降者全败，和则半败，走者未败。未败者，胜之转机也。”
杨述自小从军，当然知道这是三十六计中的走为上。
眼前这女子虽相貌平凡，但骨子里却隐隐透出一股令人钦佩的不屈之意，如此一弱女子，非但三言两语道破山寨现在的局势，且又从容不迫的道出此计，到底是何人也？
杨述目光转厉，“若从此计，本将军何须等到此时。”
醉舞问，“将军为何不走？”
“大丈夫，廉正为重，我既无造反之意，又何必畏敌，且冯成那厮欺人太甚，若逃，岂不沦为笑柄。”
听罢，醉舞肃然直视杨述，“秦云寨虽只是一山寨，却也有三、四万之人，人口亦可抵一小城，将军明知与曲溪一战必败，只因自己的廉正之气，不走。数万生灵因恋将军，遭此大难，将军之心能安乎？”
杨述哑然无语。
醉舞知此攻心之机已胜三成，又道，“昔闻将军诚心待物，仁义胸怀，百姓纷纷避世于秦云寨中，将军皆视之为家人，而如今将军只为廉正之气这四个字便定下众人生死……”
话未完，门外喧声大作。杨述惊奇，转身出门，醉舞三人尾随其后，却看见秦云寨全寨上下，老弱妇孺全跪于屋外。
杨述自然大惊，“大家这是为何？”
见杨述出来，全寨之民更是磕头齐声大呼，“我等誓死跟随将军。”“我等誓死跟随将军。”
数喊几十声，声声震耳……
杨述看着看着，又想到醉舞适才‘如今将军只为廉正之气这四个字便定下众人生死’的话语，便将手都不自觉的握了起来，关节都被握的发白。
见此情景，醉舞双腿一跪，仰头道，“奈何全寨百姓跟随将军许久，一心随着将军，岂能落得家破人亡如此下场，还望将军务必三思。”
想到寨中百姓以后凄苦无依模样，杨述眼中泪雾渐渐浮起，他虽是性情中人，但并非是事理不分只按自己的性情行事。
醉舞轻轻一叹，“所谓的世俗道德，如果不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强求着，又有何用，圣人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谁又真正往百姓这方着想呢。”
仿佛呼应醉舞的话一般，跪在一旁的众人一同哭泣，声更大的叫喊道，“我等誓死跟随将军……”
凝视了醉舞许久，最终，杨述含泪坦然一笑。
“多谢。”他低低的说，带着沙哑的声音。
言罢，快步走下台阶，扶起老人，抱起幼孩，声带颤抖的喊道，“全寨听令，今曲溪军将至，孤寨不可守，杨某愿带全寨一起过江，愿随者往。”
顿时，全寨哭泣的更大声，“虽死，亦随君。”“虽死，亦随君。”“……”
这般情景，红露早已呆了，她立在那边，都忘却了要扶醉舞起来。
“虽死，亦随君。”醉舞站起，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喃喃，“虽死……”忽的，又笑了，如同春花一般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