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三章
6 第三章 (第2/2页)话一出，一片哗然。
冷若水琴艺天下闻名。
都说此女子向来清高傲慢。
醉舞转首望着瑞王燕笙寒。
燕笙寒也不说话，只是含笑的看着醉舞，轻轻点头。
先向皇帝烨历行一礼，醉舞对着冷若水道，“冷姑娘如此看得起醉舞，实为醉舞之福，但今日是陛下大寿，怕不便比试。醉舞不自量地想与冷姑娘合奏一曲，不知冷姑娘是否答应？”说着又朝冷若水行一礼。
微微一笑，冷若水道，“好。”又转首向云乐皇帝行礼，“曲溪吟雪楼冷若水叩见陛下，愿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若水本独奏一曲以为陛下贺礼，现下，若水想请莫姑娘与若水合奏一曲，还望陛下恩准。”
皇帝烨历声音颇为洪量，“自为恩准。”
于是命人，摆案，放琴，焚香。
再是净手，调音。
顷刻之后，琵琶声淙淙响起，如水般，平稳流淌。合着袅袅沁静之香，令众人皆心弛神往，缓缓沉醉……
醉舞坐于琴案后，听着如天籁般的曲调，轻轻一笑，手指抚于七弦之上，加入琵琶曲中。
琵琶声瑟瑟，清旷又透着孤傲。古琴声悠悠，平淡带有谦和。
两道声合在一起，非但不显的唐突，反而让人听得心神动摇，激荡不已。
虽说莫醉舞的相貌与冷若水比较，则是一在平地一在天，可现在众人只觉得两人均由天上而下，涤然出尘。
正在众人赞叹不已，宁神倾听时，琵琶声一转，却是高亢起来。如雄鸡啼晨，战鼓大作，万军攻城……
古琴声却是没多大变化，依旧清澈，时而如浮云般轻柔，时而如清风抚水面般欢快。
在座之人无法准确的形容出里面的精妙之处，只觉得眼前看到了满院的红叶、桃花、海棠……在花丛中飞舞的彩蝶，枝头鸣叫的鸟儿。
调一转，众人又看到了山静谷深中瀑布飞流而下的画面。
日出地平，千岩竟秀，乃壑争流，高峰入云，而自己也如同坐卧蓬莱溪边、脚登浮云般轻飘飘起来。
一曲而终，余音犹在，众人仍旧痴醉，就连莫醉舞和冷若水也是若有所思。
圆月当空，席尽人散，冷若水与吟雪十二姬告退回别馆，瑞王和莫醉舞也起身行礼而退。
出宫门的路道上，醉舞行在燕笙寒的身边。
“醉舞适才坐于琴案之后，所想何事？”
“醉舞在想，王爷是否有事要嘱咐醉舞了？”醉舞低着头，虽看不清表情，但仍听得出语气的漠然。
燕笙寒瞥她片刻，笑，“你心有七孔，应是猜到些什么的，何不自己先说上一说。”
“醉舞愚顿，但若王爷吩咐，醉舞定尽力而为之。”
燕笙寒轻轻地挑了挑眉，“有这话便是够了，醉舞日后要好生记得便是。”
醉舞长睫轻颤，“醉舞自当铭记在心。”
两人各自上了轿，轿子一路稳当。醉舞坐在轿中，虽心底有几分阴郁，面上却一派平静。她抓了抓手上的帕子，又缓手松开了，忽然之间就笑了起来。
行了一会儿，轿子已到瑞王府，下了轿，醉舞知晓瑞王定还会有话交代，于是加了脚步，跟着燕笙寒。
行至轩宜院，小厮机灵，见燕笙寒这般晚还进书房，就立刻端了参茶让二人提神。
燕笙寒喝了一口，放下茶盅，瞧莫醉舞，“明日，怕是太子会寻个名义要你入宫。”
醉舞点点首，也不言语，只瞧向燕笙寒，灯火之下，那一双眼睛如易水秋风。
“说是入宫，倒不如说是试探。太子生性多疑，今日这宴上也怕是瞧出什么端倪了吧。”燕笙寒冷冷一笑，又道，“可惜，他终是心腹过浅，只看到了前面繁密的草木，却未看到掩藏于草木后头的悬崖。”
醉舞不能言语，只得坐着。
燕笙寒看了她一眼，收了笑，“前些日子岚若对我献计，说将你嫁于太子，还不如送于曲溪焱和亲，两人共取利益所需。”
醉舞问，“那王爷的意思—”
燕笙寒看着她，瞬也不瞬，“我倒想瞧瞧你的意思。”
薄唇在灯辉下淡泛着紫气，醉舞唇一嚅，轻吐，“醉舞福薄之人，若无王爷提携，醉舞便无今日，定是听从王爷的安排。”
“好，很好。”燕笙寒瞧着莫醉舞冷笑，“莫醉舞，我只道你心思玲珑，非常人不及，倒没想，你还会如此的步步为营，连心机都如窑上的瓦盆，一套一套的。”
醉舞拢眉，不语。
“岚若那戏演的倒好，只可惜，他终是个门外汉，哪有人在同我一道试探你时，总瞧着你不放的，那眼神，比死了娘还凄惨一般。”燕笙寒步下椅，托起莫醉舞的下巴，“醉舞倒同我说说，岚若那般瞧你是做啥？”
醉舞淡然一笑，丹唇外朗，皓齿内鲜，“醉舞怎知岚若为何总瞧着醉舞不放，醉舞又非什么倾城美人。”
燕笙寒怒起由心生，抬手，就给了莫醉舞一巴掌，“说，你的目的到底为何？明明为六羽人，就算家中死光了，也同云乐没什么关系，来云乐为何？你说你贪图富贵，既然贪图富贵，又何须放弃太子妃这位子，让岚若跑来对我分析利弊，将你送于曲溪？”
燕笙寒本就是练武之人，手腕力道之大掴的醉舞脸颊肿的老高，嘴角都流出鲜血，醉舞也不擦，“据闻曲溪的三皇子貌比潘安，好似天人下界。醉舞有机会去见识一下也是福气。”
燕笙寒脸色越来越青，怒极反笑，“好，你既然这般硬骨头，我便成全你，我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怎知你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如此，要你有何用。”
醉舞也笑了，嘴角的鲜血映出那笑颜，如凛冽风中怒绽的红梅，又如人间不沾染俗味的富贵花，“王爷，醉舞来云乐之前便非姓莫，姓的是秦。家父名秦行武，八年前，家父代六羽出征曲溪，便是死在当时才十六的三皇子剑下。那一剑，杀了醉舞的父亲，也毁了醉舞一家，七十二口。”
燕笙寒皱着眉，却见莫醉舞嘴角带笑讲着杀父之事，神态幽静，似乎讲的只是今日的天气般，那样的云淡风清，那样的风卷云舒。
“据说那时的三皇子在战场上是何等的飒爽英姿，意气风发，王爷您瞧，既然上天造了这般人出来，您说醉舞是不是该去见识一下的。”
待她讲完，燕笙寒看了她半响，却是重重坐在椅上叹了一气，“罢了，我以为你个看开的主，没想也这般放不下。既然放不下，我也不阻你，你精明过人，也知其中利害的，去了曲溪，好自为之吧。”
醉舞长睫低垂，终于浮出一丝叫表情的东西，语声恨然，“放不下？放不下……若不是他，若不是那人……”后面话语也没说，只扯着自己的袖子，扯了又扯，扯了许久，才静了下来。
静了许久，起身，重重跪了下去，“王爷有恩于醉舞，醉舞自会铭记在心的。”说着，又重重磕了一个头，力道之大，把头都嗑出血来。
燕笙寒也不阻止，只瞧着道，“你这样子，明日如何入宫见太子。”扬一扬手，“回去休息吧，让丫鬟给你好好上药，别到时怪本王折磨你。”
醉舞又重重的磕了头，才退下。
到门边关门时，听的里头叹息声。
醉舞有些习惯性的摸起衣袖中的白玉，痴痴一笑，又抬首看院中的桂树，那树上的桂花早已谢了。
“黄泉路上，是没有桂花的。”她开始喃喃。
入了房，嘴角和额头的血都已被冷风吹的止住了，蜿蜒红色的挂在白皙半透明的脸上，有些恐怖。
红露开门一见，惊忽一声，拉了醉舞进门，“小姐，不是云乐陛下大寿么，为何弄的如此模样了？”
醉舞倒不知痛似的，“半夜走路不小心，摔的。”
“走路怎会摔成这个样子。”红露拿来干净的布沾了温水轻轻去擦，“这脸都肿青了。”
“用水敷一下便不碍事了。”醉舞双眼如春水，心中无在意事情，脸肿的像大包子也不知道痛，只瞧红露问，“你曾说你是冠云丞相派来的？”
红露帮醉舞洗着，又拿这拿那，也不思索，便道，“是，丞相说清舞在外五年，爹娘会想念的，于是就换了红露过来。”
醉舞问，“瞧你平日的举止，你似乎练过武？”
红露得意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红露自小就跟着丞相府的武师一同练武的。”
醉舞微微一笑，往床上倒去，“如此，就好了。”声音极轻，同落地的柳絮，于是，红露便没有听到。
“小姐，这脸上若不仔细敷了，怕消不去肿。”见醉舞想这般睡过去，红露连忙拉住醉舞的胳膊又将她扶了起来，拦住，“小姐，您还是让红露好好把这脸敷了吧。”
醉舞道，“你敷你的，我睡我的，碍着什么事了。”说着，头一倒，闭眼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