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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千秋万寿

50 千秋万寿 (第2/2页)

拓跋炜已经拜见过皇帝,献上了寿礼,便带着水彧回到了席位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水彧一眼,又看向了东南方向的一条小径。水彧会意,点了点头,看来那里就是通向天牢最近的一条路了,与他熟记于心中的地图并无二致。
  
  现下没什么事情,拓跋炜索性开始自斟自饮,反正他仗着皇兄疼他,就是进了宫也一向随意。这种酒啊,平日里皇兄可不常赏他。
  
  拓跋炜低声对水彧嘱咐道:“等一下你走了,就不要回来,我自会向皇兄解释。”
  
  水彧点了点头:“多谢五哥。”
  
  这一个多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转眼之间,婧嘉长公主拓跋瀮已经走上了红毯。
  
  拓跋瀮先是叩拜了皇帝,念了贺寿词,随后道:“皇兄,臣妹不才,令府中的舞女准备了歌舞,请皇兄准她们上前献舞。臣妹亦会抚琴助兴。”
  
  拓跋烨笑道:“今日高兴,还谈什么准不准的!”
  
  拓跋瀮在琴前坐定,手指微动,只听“铮”的一声,奔放的乐音便从指尖流泻开来。果然是一首伊赛的曲子。
  
  钟离准感激地将目光投向了拓跋瀮。
  
  然后,就是要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领舞的舞女了。
  
  这支舞确乎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四周的九名身披彩衣的舞女步伐轻盈而坚定,围着中间那领舞的舞女连连旋转,就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即将绽开在这宴会大殿的中央。
  
  四周的九名舞女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直到,终于停下,再蹲下了身子。一直在中间俯下身子等待的领舞者,终于渐渐露出了身影。不只是钟离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中间的领舞者如火焰般起身,张开了双臂,舞动着三丈长的水袖。她腰身纤细,身段妖娆,一个亮相,面上带着灿烂而自然的笑容。这妆容,该当是舞女当中最惊艳的妆容,浓而不浊,艳而不妖。
  
  定睛看去,那个身影,就是钟离冰。
  
  若非是被钟离珏抓住,钟离准几乎要拍案而起。水彧也一样,若非是拓跋炜拉着他,他也几乎要拍案而起。
  
  拓跋炜瞪了水彧一眼,示意他不要冲动。待到水彧平静下来,他对拓跋炜说:“那个领舞的舞女……就是我表妹。”
  
  同样惊愕的还有塔丹,他也认识钟离冰。
  
  除了这些识得钟离冰的惊愕的旁观者,同样不知所以的还有钟离冰本人。自己是怎么到的这个大殿上,真的就像一场梦一样。
  
  恍惚间,她一个亮相,甩出了两只水袖,却不想两只袖子一只落在了旁的火盆当中,一只落在了水缸当中。那一瞬,她愣住了。水彧和钟离准都不禁低头扶额。
  
  到这时候,钟离冰的梦醒了。
  
  钟离冰不禁回想她一直从天牢,到这个宴会大殿,真的像一场梦一样。
  
  这一日,她只隐隐听到有人在谈论,宫里在办万寿节。她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也只能这样在牢房中躺着,不知道躺了多少天了。记忆中,自从上次被从刑室拖了回来,就没再被用刑了。可能……是因为过年了吧。
  
  突然听到栏杆的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钟离冰艰难地抬头,看向高高墙角上的小窗,不禁是一惊,因为那栏杆之间,竟生生钻出一个人来。门口的两个狱卒发现了那人,说时迟那时快,那人手中发出两粒花生,点中了那两人的穴道,那两人便即动弹不得,只默默站着,看着牢房里的状况。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人注意到。
  
  钟离冰这才看真切,忍不住叫了一声:“御老头儿!”
  
  御风行松了松筋骨,上前来弹了一下钟离冰的额头道:“小阿逆,你表哥说的没错啊,你果然在这儿!来,吃个花生。”说着,他递给钟离冰一粒花生。
  
  钟离冰强颜笑道:“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
  
  御风行嘴一扁:“这地方黑咕隆咚的,一点都不好玩!”
  
  钟离冰用手臂撑着直起身子,靠在墙上,“不好玩你就赶紧出去,这地方可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这有什么,小老儿教你两招,包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御风行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德行。
  
  “缩骨大法么?我可学不来。”钟离冰摇了摇头。
  
  “哎——”御风行摆了摆手,“你也看到了,我刚才刚试过,一点也不好玩。我教你更好玩的!”说着,他握住了钟离冰的手腕。
  
  “你干什么……”话音未落,钟离冰便觉得一股真气从自己手腕流入。
  
  “别说话。”御风行故弄玄虚,在唇边竖起了手指。
  
  “你不要……”钟离冰想说什么,却觉得胸口气滞,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种感觉,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起先是很温暖,然后是炙热的感觉,热得几乎浑身都要冒出火来。随后是冷,冷得像冰窟,想要浑身发抖却动弹不得。这股真气流入了周身的每一个穴道,流过了四肢百骸。感觉一时是在天堂,一时又是在地狱。
  
  御风行终于松开了手。钟离冰一口鲜血便呕了出来。
  
  “感觉怎么样啊?”御风行试探着问。
  
  钟离冰用袖口拭去了嘴角的鲜血,笑了笑:“感觉……很好。”钟离冰试着运气,却不想气息竟然如此顺畅。已经很久没有有过这种感觉了。
  
  “过来过来……”还未等钟离冰适应这种感觉,御风行便把她叫了过来,“我告诉你,这个天牢啊,它是这样的。你一会儿,就从这儿出去,见到人,点他穴道就是了,点上他五六个时辰的。出去了以后,你就往这儿走。然后把那个衣服换上,再往前走。”说罢,他便转身要走。
  
  钟离冰拉住了他,“你等等……你……我……”说话间,竟感觉自己有了不少底气,远胜于前几日的有气无力了。只是觉得,御风行的话简直不知所云。
  
  “哦,对。”御风行转身回来,“你须得得到皇上的恩赦才行!”说罢,他一个飞身跃上了墙头,说话间就要钻进那栅栏中去。
  
  御老头儿是让她跑。要是能跑得了,她不是早就跑了。从这间牢房跑出去容易,可是从这座守卫森严的天牢跑出去,谈何容易?
  
  见钟离冰还没有动作,御风行回过头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还愣着干嘛?”
  
  “我……”钟离冰一时语塞,好像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一样。她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根发簪,□□了手铐的锁眼中。
  
  “你用簪子干什么?”御风行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钟离冰没好气道:“这可是铁家伙,难道能拉断么?”说话间,她微微用力,拉了一下。她听见了“啪”的一声,愣住了。她低头看去,竟是一个大大的裂缝,刚好够把手脱出来。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拉断就是了。”说罢,御风行又一次施展缩骨大法,从窗子的栅栏钻出去了。
  
  这是……内力?钟离冰不敢想象,现在自己竟已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了?怪不得方才觉得气息那么顺畅。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依旧是难以置信。她凝神运功,仿佛可以看得见内力在掌心游走。难道是……御老头儿渡给她真气?
  
  后来,身上的镣铐都是钟离冰自己拉开的,牢门是她空手劈开的,所有拦路的人都是被她一指点倒的。虽然御风行用手指在地上画的地图她并没太看懂,但还是靠着那地图出去了。
  
  出了天牢,眼前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皇宫。虽说这高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是现下是连这高墙的影子都看不到。这是哪里?她闭上眼睛,尽力回想着方才御风行用手指画在地上的皇宫地图。虽然也没有太看懂,但她还是凭着印象到了御风行让她去的那个地方。一路上她一直小心翼翼,找人最少的地方走,但还是会有人路过,那就只有点倒。
  
  这里似乎是一间大殿的后殿,人似乎也不多,这会是什么地方?
  
  对,御老头儿还说了,要换上那件衣服,什么衣服?
  
  定睛看去,面前的案几上放着一件火红的衣裙,看着不像是平日里会穿的衣裙。但她还是听了御老头儿的话,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件裙子换上了。她才刚从那后殿出来,就被一群宫女簇拥着往前去了。她不知道这是去什么地方,只听得那些宫女口中都念叨着:“姑奶奶,您怎么还在这儿啊!马上就到您献舞的时候了!”
  
  紧接着,就有一群人替她梳妆打扮,然后又簇拥着她往前去了。至此她方明白,她现在是一名即将在皇帝寿宴上献舞的舞女。而她也意识到,这里之所以人少,是因为宫女太监们全都去前面伺候了。
  
  可是……她不会跳舞啊……
  
  “御老头儿,你可真有主意!”钟离冰在心中暗骂。
  
  在这大殿中,她不但一睹了当今皇上的龙颜,还看见了二叔、阿准哥哥和表哥。然后她就被分别掉在水中和火中的两只水袖拉回了现实。
  
  全场的人都是一片惊讶,但惊诧最甚恐怕还是婧嘉长公主拓跋瀮了。第一,这根本就不是她府上的舞女;第二,现在这样的状况,这琴,该怎么弹。
  
  拓跋瀮试探着瞟了一眼拓跋烨,可拓跋烨却正托着腮,饶有兴味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钟离冰灵机一动,双臂一个用力将两只袖子全都拉了出来,一个翻身,将一双袖子舞在四周,不让两端的水火碰到自己周身。那一瞬,她想起了郎月教她的九节鞭鞭法,对,就用这个!
  
  “御老头儿,你可真有主意!”钟离冰又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拓跋瀮见状,连忙疾扫琴弦,换了一支旋律颇急的曲子,这支曲子已经不是舞曲了。
  
  钟离冰一个飞身,两袖便在空中飞舞起来,浑似两只飞舞的彩蝶。而在她手中,这就是两根挥舞的九节鞭而已。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支舞还需要跳多久,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能把这套鞭法舞完,而且,她清楚地知道,她已经露馅儿了。但是,既然到现在长公主和皇上都还没有问罪,那就只能先硬着头皮坚持下去了。
  
  两袖上下挥动,几次险些击中房梁,几次又险些划过地面,令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捏了一把汗。许多妃子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用双手捂住了嘴。然而她们心中更多的恐怕是担忧,因为她们知道这个女子是婧嘉长公主准备献给皇上的。
  
  不过,现下见到钟离冰舞的是一套鞭法,钟离珏、钟离准和水彧却都松了一口气。钟离准看着钟离冰,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钟离冰看到钟离准这副形容,心中气是不打一处来,暗道:“我现在这样的处境,你竟还笑得出来!”想到此处不禁有了主意,双臂一个用力,就将两袖向钟离准送了过去。在那水火交融的袖子即将要越过桌子,触到钟离准面颊的时候,钟离冰腰身一用力,将那两袖收了回来。坐得近的人都是一声惊呼,钟离准却是眼也不眨一下。
  
  旁人还道是这舞女也有失误的时候,好在是及时弥补了,还有不少人感叹这伊赛长王子真是稳若泰山。
  
  但是拓跋炜坐在正对面是看得真切,这位王子殿下的眼神让他印象深刻,那真的是一个兄长在看一个妹妹的眼神吗?不过,在他心中,同姓不婚的祖训可是根深蒂固的。
  
  他忍不住看向水彧,问道:“你不是说,伊赛长王子是她堂哥么?”
  
  水彧紧紧握住了拳头,“她父亲,是伊赛汗王的义兄。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拓跋炜方才喝到口中的一口茶水都喷了出来。现下,他是真真切切地感到,他的这位小兄弟深深的醋意。可是他不会预料到,水彧几日后将会做的一件事。
  
  终于,钟离冰在众人的提心吊胆当中舞完了这一套鞭法。在最后一刻,她浑身一个用力,令两袖在头顶双双交织,水火交融,绽放出了一朵美妙绝伦的火焰之花。
  
  拓跋瀮琴技高超,恰好控制在此刻,曲终收拨,完美地结束了这一曲。
  
  至此,钟离准和水彧才算是真的舒了一口气。
  
  钟离冰与众舞女一同向皇帝行了大礼,退向了一边。此时,汗水已然湿透衣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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