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无际无涯
正文 无际无涯 (第1/2页)李然要求干的活并不是特别多，四人齐力，不过个把时辰而已，李然又花心思把新挖的痕迹做旧，可是干活的时候心有所系，闲下来不免有所思，四人心底不免惴惴然。李然也不知道自己推测是否正确，可是他的选项不多，看周围兵马，纵是想逃脱，最多也只是仰仗熟悉地理之力，多藏一时半刻，但是绝对没有信心能带着父母和包子避过灾祸。四人都是沉默不敢言，仰头观天，黑云半遮月，疏星朗朗明灭，院子遍地皎白如积水，李然忽然心中不可抑制地泛出野云之意，一门之外，血泼如瀑，一门之内，十年父母，自己前尘未曾忘却，今生亦不知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李然突然心中犹豫，如若自己被刀砍，会不会死去，会不会灵魂附着另一个生命。此念一起，怎么也不肯消去。李然试图回忆自己是怎么穿越过来的，十年之前，从梦中醒来便是今生了。那么，梦之前呢？梦之前啊，一切正常啊。李然心中有点不可追忆的惋惜，一切正常恰恰便是最大的不正常了，如果自己被雷劈了坠崖了车撞了，都好过自己现在一无所知，但是李然是随遇而安的性子，索性便暂时忘却了这个不可知，试着过了眼前这个坎儿再说，毕竟门外，呼喊声压抑沉涩，但一直未曾断绝。
千呼万唤，百般期待，白日终于降临，仿佛杀戮会被阳光驱散，街上刀兵之声稍稍歇去，公布搜查命令的声音由远至近再远，一波又一波，眼看着事情的发展果真如李然所言一般，一家四口稍微安定了一下心神，决定照着李然的推测，在家等着士兵的搜查。很快，店门外便站了两个士兵，一言不发，满脸严肃，手中拄着的长矛上散布着褐色的斑块，不知是何时染上的血干涸的痕迹。李然不敢靠近，只敢爬上墙头偷偷往外看，每扇门前都矗立了士兵，不远处有几队士兵分批次地挨家挨户搜查，街对面的郡守府，已被烧成废墟，徒然冒着烟。
李然不敢多张望，缩回来交代父母保持镇定，此时此刻，命悬他人之手，但是形势比人强，只能听天由命，赌这些士兵真如李然所讲，身为帝国精兵，不会滥杀无辜。搜查引发的混乱的声音由远及近，李然能听到中间夹杂着濒死发出的嚎叫，心中愈发害怕，感觉空气慢慢粘稠起来，呼吸仿佛需要耗费生死之力才能进行下去。这时候李氏瞅了几眼前边的铺子，压低了声音说：“当家的，咱不能干等着叫娃陪着咱，把他藏起来吧。”“藏哪儿？”“井里。”李然心中惊了一下，反应过来，“爹，娘，你们在瞎说什么，我不藏。”
老李伸手抓过李然，拿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李然的头，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说了句：“娃，这坎儿过去就过去了，过不去，咱家就得靠你了。”说完回头看着包子说：“井里只能藏一个人，只能藏然子，藏不了你，你怨俺们不。”包子心中早已是杂乱不堪，只会拼命摇头，口中说着零散的话：“不怨，我过了好些好日子，不亏的。”李父叹了口气，一把抓起李然一边准备把他往井里塞，一边小声吩咐：“他娘，去找几根小麦杆儿给然子，把水桶放下去能挡着点。”
李然心中乱了，手脚挣扎着，喉管挤出声音：“我不下去，不下去！”李父不为所动，一双大手牢牢困住扭动的李然，把他往井里塞。李然脑子飞速地转动，灵光闪过，道：“搜查是有熟人的，肯定知道情况的，我们家情况对不上是要出事的，对，一定是有熟人的。”闻听此言，李父手中动作停了下来，转头说道：“他娘，娃子说这也对啊。”“放我下来啊，我说的肯定对啊，我们不能乱来的。”趁着李父动作停滞，李然挣扎着脱身开来，“我们现在只能赌了，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别想着侥幸，我们没机会乱来的。”李氏夫妇也被说乱了，不知道如何是好，感觉李然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心中又有所犹豫，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还好这番动静是在后院，前边门口的两个士兵没有被惊动，一家四口只能等待，沉默着，忐忑着。
搜查很快到来，跟随一队士兵进来的是王二管家。看到王二管家，李氏夫妇偷偷庆幸没把李然藏起来，但是心中对王二又有所不满或者说不屑，又不敢表达出来，心中复杂的情绪还没有平息，李然便说话了：“二爷安好，家里情况您老一清二楚，有啥不方便的您说了算。”说完，拉着李氏夫妇把双手亮开，四个人规规矩矩地靠着墙站着。一个头头模样的校尉看了李然几眼，这等乱境，还能碰见这种配合的人家，也是少见，便用询问的眼神瞄了瞄王二。王二看见这个校尉的眼神，赶紧弯腰回答：“大人，这家就是这四口人，没错也没少。”
那校尉一言不发，招了一下手，那队士兵有序散开，从门口开始，开始拿长矛杆顿地，一步一步地挪，一寸一寸地敲过去。李然看着他们拿长矛往井里捅了又捅，甚至两根长矛接起来非要触到底才合格，灶膛也没有幸免，至于埋银子的地窖，刚发出空击之声，便围了好几个士兵，等到把藏的钱都清了出来，又挨着敲了一遍，没听到空洞声才离开。李氏夫妇对视了一眼，心中暗自侥幸先前藏起来了一部分。那校尉看见藏的钱币不能算少，便问王二：“他家哪来的这些钱。”“回大人，他家是卖包子的，先前我估摸着应该攒了点钱，谁知道攒的还不少，合该孝敬大人。”“什么是包子啊。”王二给老李使眼色，老李赶紧从被折腾得狼藉不堪的店铺里翻出笼子，拿出几个昨天还剩下的包子递给王二，王二接过来，“大人，这里的小吃食，入不了您的法眼的。”那校尉接过一个，看了看，咬了一口：“嗯，还不错。”李然大着胆子说：“这些包子都凉了，热的更好吃。”正在吃包子的校尉看了李然一眼，没有说话。李然便看王二，眼中露出恳求的眼神。王二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用不用……”还没问出口，便被截断了：“不必了。”王二不敢再回头看李然，李然心中遗憾了一下，面色上一无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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