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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11.20

15 11.20 (第2/2页)

自陆路运输线被切断之后,拉多加湖航道成为列宁格勒从外界获得粮食的唯一通道。幸运的是,这段仅存的宽约65公里的水域,竟然不在德军围城部队的炮火攻击射程之内。
  
  但即使如此,这条脆弱的运输线也像一条蛛丝,随时将被风暴吹断。在战争开始之前,拉多加湖的航运业务主要是客运而不是货运;湖东西两岸都没有建立具有相应吞吐能力的的港口设施和停泊码头。在雾气弥漫的秋冬季节,即使没有遭遇德军飞机的干扰和扫射,许多运载粮食的平底驳船也会由于风大浪急而触礁沉没。随着气温的降低,水道很快就将封冻,到那时,物资将无法运进列宁格勒,城市将在饥饿和死亡中自行陷落。
  
  在清晨的城市街道上,经常可以看到坐在雪橇上瑟瑟发抖被家人拉去医院的病人,甚至拖着小孩尸体神色悲戚走向公墓的市民;在夜晚里,饥寒交迫的人在回家路上沿途路灯下坐下来休息,身上很快就会落满雪花变得僵硬而没有知觉;倒在大街上死去的人是常见的事,在城区南部饱受德军炮火袭击的几条街道,人们甚至没有时间和力量去清理塞路的积雪和裹挟在其中的尸体。
  
  成百上千的人因为饥饿死去,城市无疑已经发生了饥荒,甚至有老人和孩子在排队领取面包的队伍里饿死。
  
  Sasha那天一下班就赶去了基洛夫,Volkov白天里在那儿动了手术。
  
  等他赶到才知道手术进行得比预想中还要不顺利。“护士刚才出来通知,肿块切掉了,正在吻合,还要等上一阵。”Zhulin向他解释着,“坐下来耐心等会儿吧,在这边坐会儿。”
  
  在等候区的长椅上,sasha看见Kulik也坐在那里。
  
  他们互相问了好,然后坐在那里又枯等了很久,谁也没有说话,zhulin不停地看表。
  
  手术室门框上“进行中”的红色指示灯一直亮着。
  
  到夜里十点钟,人们甚至已经开始在座位上打瞌睡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两位医生走出来,看上去非常疲惫。
  
  病人被送回病房,Volkov从胸到腹都缠着绷带,麻醉药物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退,几个人默默地站在病房一角,看护士们手脚麻利的做着术后护理,而Volkov像个被人摆布的木偶。
  
  Sasha微微转过身,他不想再看了。
  
  “看情况吧,”大夫在他身边小声说,“希望他能够尽快恢复。”
  
  Sasha笑了笑,意味难掩苦涩。
  
  他们离开医院,zhulin是另外的方向,不过他和kulik顺路。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sasha问。
  
  “有一阵了,那时我还给莫斯科的一个医生朋友发电报请教过;我没想到Volkov最后还是坚持手术。”
  
  他们沉默的又走了一段,kulik突然说:“他决定结束的,即便是痛苦,也真的好么?”
  
  Sasha问:“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呵,”Kulik自言自语着站住了。
  
  来的时候他在医院前一条街的街角被人拉住,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对他说:“您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吗?求您发发慈悲,给我一点药让这孩子结束痛苦吧。”
  
  Ilia不需要怀疑这婉转说法下真实的意思。他端详着女人的脸,看不出她有任何迹象像是下一秒钟就会变成长着獠牙、翅膀和猩红眼睛的魔鬼。
  
  那女人神色麻木,只有眼睛中可以看出悲伤,但她憔悴的眼窝里干涸得似乎连泪水都没有了;还有同样干涩得像沙砾般的声音:“没吃的,他饿得连哭都没有力气,他这样太痛苦了,我看着也觉得痛苦。”
  
  “太太,”kulik希望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能够更柔和和耐心一点,“我不能帮您这种忙,您也不应该这样想——如果这孩子病了,您可以带他去医院……”
  
  “哦,抱歉,”那女人垂下眼睛打断他,声音柔顺木然,“可是求您了……”她说着,一只手绕到颈后摸索了一阵,摘下一串项链递到kulik面前;那一刻城市上空的光亮正渐渐变得昏暗,楼房建筑在狭窄的巷子里投下暗影,那亮闪闪的坠子像是一颗怪眼。
  
  Kulik沉默了几秒钟,接着他推开面前这个女人,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悄无声息,那一场对话像是从没发生似的被风声吞没着消失无踪。
  
  “如果下一分钟,我看见这母亲把她的孩子送到别人手里扼死也不会觉得诧异;”他此刻迎着风说,“面对苦难,我们能做的好像就只是一了百了,用遗憾去结束痛苦?”
  
  Sasha突然觉得很疲倦。他们一直在暗示和回避的问题,他此刻依然不想讨论:“不然呢?不亲手结束,就是眼睁睁的等它自己崩溃?”
  
  Kulik没有动,依然面朝着前方,“sasha,”他大声说,“但是我不甘心。”
  
  人们觉得诸事临头他都会冷静相待,但如果以此把他看做一个精于计算得失的人就大错特错;他今天之所以还会站在列宁格勒的街头,就是因为他心底里专属的准则。
  
  Sasha短促的笑了一声,挂在嘴边的笑容却有些扭曲:“真是傻啊,Ilia,你可真是傻……”
  
  不等kulik有所反应,sasha已经脱掉了外套,随手扔在地上,“跳段舞吧?玛祖卡,我最擅长的!”
  
  Kulik双手插在军服冬装的口袋里没有动,Sasha冲他喊:“来吧,一起跳吧!”
  
  白气从sasha的嘴里呼出来,冷风吹着他的衬衫。他在寒冷而空旷的街道上,合着无声的鼓点少年一样纵情的跃动着。
  
  Kulik的手指不由自主的动了动,接着,他的手在口袋里紧握成拳。
  
  Sasha转到他面前,“伙计,你站在那干嘛?”
  
  “这么复杂的步法,我已经忘了。”
  
  Sasha转了半个圈,冲他做了一个握着车把捏离合器的姿势:“那你记不记得我们一起骑摩托?”
  
  Kulik看着他,不知sasha为什么要提这个。
  
  他记得那是一辆借来的摩托车,可他老是把不稳车把,最后只好让sasha骑驾驶位,自己坐后面;在莫斯科城郊的小道上,树木的枝条一直伸到路中央;“低头,别刮着!”sasha喊,于是他抓着座位架把身体向后仰去,风迎面吹来,柔软的枝条从头上扫过,空气里全是清甜的香味。
  
  那时候,他们的面孔上没一丝沧桑的痕迹,踌躇满志得似乎根本用不着担心未来;年轻人心里满得甚至装不下那些白马轻裘的理想,可转眼间,那些美梦甫一出场,就淹没在现实的尘土之下。
  
  “记得,”他盯着sasha的眼睛说。
  
  “那真是段好时光,何况我们再不会那么年轻,”那人的脚步已经转开,“应该好好记着——这样即使等我们老掉了……”
  
  他回头一笑,算是抵掉了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
  
  在他们所能预见的未来,他们的儿女将长大成人,清秀的少年会长出肚腩,并最终老去而归于尘土;在那之后他们所见不到的某一天,政权将会更迭,国家将会解体,红场与冬宫前都不再有赤旗飘扬,而个人的悲欢遭际如草芥般卑微;以他们的性格,在那些特定的时代会无可避免的被撞得头破血流;而其后,无论是坚守抑或妥协,都注定要在心中留下苦闷无奈的伤痕;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在他们如激流般跌宕而无法安稳的生活中,遗憾和痛苦是顺流而下的砂石,岁岁年年的在河床沉积;而夹岸的白桦与花朵,即便只是一个闪现,也已经足够惊艳。
  
  他们之间并不像他们现在表现的那样似乎完全没发生过什么。
  
  sasha一直记得那个场面,Kulik站在那里,立起军服的毛领,神色深沉冷峻,像一尊青铜的雕像。
  
  天空飘下雪花,他就像白桦站在窗旁。肩头覆盖积雪,就像树枝上挂着银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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