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章:路惆怅
11 第十章:路惆怅 (第1/2页)第十章:路惆怅
酒红色的秀发总飘散在含雪的梦里。
冥冥中,含雪预感到这个倔犟任性的女孩子和自己有一种机缘。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含雪决定去找周洋,从周洋那儿打听女孩的身世。
天刚蒙蒙亮,含雪就走进了野玫瑰□□。
□□里忽暗忽明,旋转滚动的球形灯光变换着红绿蓝紫的颜色,低沉糜糜的音乐缓缓地流淌着,溢满了台上台下。
凌乱的脚步来回游荡,象孤魂野鬼在林木间招摇。红的绿的蓝的灯光打过去,含雪看到了几张冷冰的没有血色没有感情的脸,僵尸才会有的面孔。
野玫瑰是通晓不散场的娱乐场所,这几个年轻人或许就这样无休无止地跳动了一夜。
含雪走向吧台。
吧台一角的藤制长椅上缠绕着两个倦怠的男女。女的袒胸露背,蛇一样的双臂紧紧搂着沉入梦境的男人。
含雪彻底明白了野玫瑰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含雪想到了这样一个词汇:藏污纳垢。
含雪压抑着反感,尽量平静地问睡意朦胧的吧台小姐:“请问,周祥在不在?”
吧台小姐不耐烦地一挥手:“我不认识周祥。”
蓦地,身后突然伸过一只大手,啪地拍在吧台上。吧台小姐激灵地跳起来,涂着猪血颜色的嘴唇上下翕动了两下,忽又眉开眼笑,样子十分滑稽。
“赵先生,你早。”
不知何时,赵子雄站在了含雪的身后。
赵子雄阴沉着脸,训斥:“这位是尹经理最好的朋友,你怠慢她就是砸自己的饭碗。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要是肖小姐生气的话,你马上走人!”
吧台小姐知道赵子雄并不是在吓唬她。赵子雄是尹冬玫的后台,他作出的决定尹冬玫绝不会反对。况且,□□所需要的小姐遍地都是,能让她坐在这里算得上是一种荣幸。她和□□没有任何契约关系,随时随地都可以让她卷起铺盖走人。
吧台小姐很会煽情,眼泪刷地从双眼皮里滚滚而下。
“肖小姐,你大人大量,求求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我只想问关于周祥的事——”
吧台小姐忙不迭地回答:“周祥今天不会来,他每礼拜到这儿打两三天工,从周五到周日,剩下的日子不知道他在哪儿。干这一行的有个规矩,谁也不打听对方的来历和住处。”
赵子雄微笑着对含雪说:“她说的是实话,她不敢撒谎。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找周祥吗?”
含雪沉吟了一会,说:“对不起,因为一点私事。那我周末再来。”
赵子雄送肖含雪走到门外,突然问:“肖小姐,你眼下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吧?”
含雪对赵子雄没有多少好感,上次见面,赵子雄的握手让含雪察觉出这个男人颇工于心计。
含雪说:“我想我很快就会找到的。”
“如果你乐意的话,可以到野玫瑰来上班。这儿的工作,除了经理一职外,你随意挑选。因为经理的位子尹冬玫占着。薪水不用考虑。你意下如何?你不必现在就答复我。肖小姐,你的经历尹冬玫和我说过,我很佩服你的坚韧和果敢。”
含雪笑了,说:“谢谢你的夸奖。再见。”
赵子雄大感意外。不肖说他极富男人魅力,单这席话就足以让成千上万的女人趋之若骛。而含雪,正艰难行走在生计困境中的女人却无动于衷。
一帆风顺殡仪馆座落在城西的偏僻角落。
在含雪的意识中,殡仪馆应该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愿意到这地方来凑热闹。可还没踏上通向殡仪馆的大柏油路,含雪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殡仪馆和超级商店一样繁华热闹,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活人死人拥挤在生死界上,哭声和笑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走向冥界是悲哀还是高兴。
含雪踩着哭声笑声吵闹声向殡仪馆的工作室里走去。
含雪细心地注视着表演着各种表情的脸。
涕泪纷飞的。老泪纵横的。抢天呼地的。唏嘘叹息的。冷漠无谓的。幸灾乐祸的。都是绝对真实的感情。
对死人,活人没有必要再掩饰自己的内心。
突然,一辆脏兮兮的敞蓬车下面,传来几声诅咒:“他妈的,给死人送行还要排队,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霉,守着个死尸等了一天一夜还没轮到!”
含雪循声望去,车盘下围坐着四个赤膊的中年人,边起劲地甩着扑克边诅咒□□的死人。在他们的屁股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黄色白色的过滤烟嘴,在他们的嘴上,各种品牌的香烟竞相燃放出浓烈的烟雾。烟雾升腾。
工作室里的老年人面色阴沉,正给逐次进入的死尸编着号码。活人拿着证明进来,老年人头都不抬地接过证明,美工笔粗犷地画出几个符号,又交回到活人手里。老年人声音沉闷如裂了缝的破钟:“下午2点。”活人连忙陪笑,讨好地俯耳低语:“老师傅,你帮帮忙,我们都在这儿排一宿了。”说着,从桌子下递过一个红包。老年人在符号上又加了几个符号,破钟再次敲响:“下午1点。”活人一连声地说着谢谢颠出了工作室,好像得了什么宝贝。
含雪跟随着一个活人走进工作室。静静地站在一边。
活人絮絮叨叨地说:“老师傅,这段日子怎么这么多?”
老年人哼了一声说:“活人从千千万万个入口来,死人只从一个出口走。”
活人不再吱声。
老年人鬼画符似地标上符号——下午四点。
老年人的手臂一直在做机械运动。
含雪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老年人忙碌。
半晌之后,老年人注意到了含雪,闷声问:“你,登记?”
“不,我是来做化妆的。”
“这几年横死的人多,你不怕恶鬼缠身?”
含雪想想说:“我替恶鬼化妆打扮,恶鬼会感激我的。”
老年人终于抬起头来,温和地看着含雪,说:“你去找刘师傅吧,她是这儿唯一干了十年的化妆师。她说合格,你就能留下了。”
刘师傅是个慈祥的矮个老太太,戴着花镜,穿着白大褂,推动着运尸车从这个房间到那个房间的时候,含雪看到的只是她花白的头发。她比运尸车刚好高出一头。
刘师傅端详着含雪,微笑在她脸上的褶皱里聚拢。
初进停尸间的冷气与阴森在刘师傅的微笑里消散。
那些一连串从含雪脑海里蹦出的与冷有关的字词:冷落,清冷、阴冷、冷森森、冷漠也都瞬间逃逸。
刘师傅呵呵笑着问:“你贵姓?为什么要选择这份职业?自从我们登出启事少说也有二十个人来试工,到今天早上,都走光了。我还没有找到一位合格的接班人。”
含雪很认真地说:“我姓肖,叫肖含雪。我需要这份工作。”
“你来这儿工作,不应该是需要,而是喜欢。当你看见那些不该离开而离开的面孔时,你会觉得这个世上最需要关心的是他们。”
刘师傅递给含雪一套白大褂,一副白色的尼龙手套,还有一个盛满了各种化妆品的托盘。
“肖姑娘,有一个特殊的客人正等着我们去化妆。她也许会决定你是否胜任这份工作。你会喝酒吗?第一次,喝口酒,酒能壮壮胆气。”
刘师傅递给含雪一瓶上好的红葡萄酒。
含雪一生只喝过一次酒。酒后她让志坚来到了这里。含雪思讨,志坚到这里来的时候,在化作一缕青烟从高高的烟囱里飞走之前,有没有人给他化妆?不化也罢,他那种人化完了妆也是丑陋的。唉,人都死了,何必还记着他的罪过?含雪定定神,喝了一口,酒气从唇舌一直暖到肚胃,暖到心里。
含雪戴上口罩,托着化妆盒推开化妆间的门。
化妆间除了停放着一辆运尸车外,空荡荡的,连一只桌椅都没有。运尸车上覆盖着一张白布。
这就是刘师傅说的特殊的客人。
刘师傅告诉含雪,你站在我的身后,别让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吓着你。
刘师傅喜欢把小岁数的男孩女孩叫做小东西。在她的心里眼里,躺在车上的不是一具骇人的死尸,而是一个熟睡了的孩子。
刘师傅缓缓地揭开躯体上的白罩单,露出了细腻柔顺的黑发。
含雪明白了刘师傅话里的小东西原来指的是一个小女孩。
刘师傅语气柔和,象慈爱的老奶奶在哄不肯入睡的乖孙女。“你啊,平时调皮得很,不听话,老是让父母生气。这回好了,你到了奶奶这儿,奶奶给你洗脸,梳妆,等你到了那面,长大了,找个好婆家——”
白罩单从黑发上徐徐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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