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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作家(2)

农民作家(2) (第1/2页)


  
  差不多整一个月,孙仲望没和华文贤见面,只听说华文贤贩药材蚀了本,亏了两百多块钱,在外躲了六七天不敢回家,媳妇托人带信叫他回,他才敢进门。
  
  这天,外面起了好大的秋风。孙仲望的媳妇扛着锄头,说是出去将刚烧的火粪拢一拢,免得吹散了引起火灾。
  
  出去不一会,媳妇又匆匆返回来,说她看见一群人从小车上钻出来,打听往华文贤家去的路,有个女的她认识,过去是县剧团演青衣的名角,她猜是为剧本的事而来的。媳妇要他赶紧去,莫让华文贤吃了独食。
  
  孙仲望走到华文贤家门口时,很紧张,手脚都有些发抖。他硬着头皮进屋去,见华文贤蜷在墙角,像一只饿瘪了的猴子。他媳妇当着一大群干部的面大声数落他。孙仲望进屋时,谁也没有理他。他在房门槛上坐下来,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些人是为华文贤贩药材的事而来的。他从门槛上站起来时,心里很踏实。他朝媳妇说的那个女人看了一眼后,又忍不住看了第二眼和第三眼,第四眼被一个秃顶的胖子挡住了。他心里很可惜,这样好看的女人为何不愿穿那好看的戏装,做各样的眼色给人看,而要穿像灰狗子一样的工商服,板着脸训人。
  
  一路上,孙仲望想,哪个男人有福和这个女人一个锅里吃饭,一个被窝睡觉。正想着,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扭头一看,文化站长在背后大步追过来。
  
  文化站长撵上来说:“你怎么这大的架子,叫两声都不应。”孙仲望说:“我有什么架子?黄牛架子越大,累死得越快!”文化站长说:“这回你得请我的客。”孙仲望说:“别耍我,前年我想参加站里的业余剧团,请你几次你都不到。”文化站长说:“这回不一样,文化局的人要我到你家去。”孙仲望瞪大了眼睛。文化站长继续说:“是为了你写的那个《偷儿记》。本来,他们按剧本上写的地址准备去华文贤家,我知道剧本是你执的笔,就叫他们来你家。现在,赵宣传委正陪他们吃中饭,你快回去准备一下,他们回头就到。”
  
  孙仲望激动得不得了,回家对媳妇直说快快快。扫了地,摆好桌椅,又去烧开水。孙仲望揭了十几次锅盖,水还没有开。媳妇叫他趁空去通知一下华文贤。孙仲望脸一沉,说媳妇一到关键时刻就忘了原则,这一回若不是文化站长帮忙,他肯定要吃闷心亏。媳妇直挠头说自己一高兴就不能举一反三。
  
  水终于开了。又等了一阵,文化局的人仍没来。孙仲望肚子饿极了,就叫媳妇随便做点什么充充饥。媳妇烙了几张葱油饼,他站在门口踮着脚吃了。还不见人来。孙仲望心急火盛,口渴得很,将一瓶开水喝去大半瓶。
  
  半下午时,文化局的人终于来了。其中就有小杜,其余的是徐局长、剧团的夏团长和戏工室的毛主任。媳妇认得小杜。小杜开始不认识孙仲望的媳妇,经她自己一说,小杜才记起自己在剧团当演员时,下乡演出,真的在她娘家住过,还和她睡过一张床。孙仲望的媳妇羡慕地说,小杜那时身子嫩得像水豆腐。这话惹得毛主任在小杜身上捏了一把,然后说,现在倒像块臭豆渣。大家笑一阵后,开始进入正题。
  
  孙仲望的媳妇拎着小半瓶开水,拭了一圈,没有倒出一滴水,大家随手拿着的瓶子都是满的。
  
  徐局长先问还有一位作者怎么没来。文化站长说,通知过了,可能人不在家。随后是毛主任介绍情况:这次征集剧本评奖,原本也考虑了《偷儿记》,后来因为不如《胜天歌》成熟,思想性也不如《胜天歌》深刻,加上只能评一名优秀奖,所以只好忍痛割爱。又因为元旦期间,县剧团要带新剧目参加省里的戏剧节,为鼓励基层作者,县里决定,请你们二位到县里去住下来,修改《偷儿记》,让剧团带着《偷儿记》上省演出。住宿费、伙食费全由县里出,每天另发两块钱的误工补贴。
  
  毛主任说完,夏团长未经徐局长示意,主动开口说:“你们现在就要考虑一下,黄梅戏主角必须是女的,是旦角,《偷儿记》的主角现在是个老生,这样很难发挥黄梅戏抒情的优势。”徐局长毫不客气地打断夏团长的话:“这些问题到县里去再说,到时先开个讨论会,让大家都来提意见。”徐局长又对毛主任说:“你还有一个问题没说。”毛主任当即出了一脸汗,赶忙掏出笔记本,急急地翻了一阵,复开口说:“你和老华后天,也就是二十五号坐早班车去,到文化局报到,家里的事情在明天安排好,去后除非家里死了人、着了火,否则一概不准请假。”说完,毛主任用眼角乜了几下徐局长。
  
  徐局长不理他,却问孙仲望,《偷儿记》的素材是从哪儿来的。孙仲望的媳妇抢先回答,说写的就是我娘家的事。徐局长说,难怪读来这么亲切,还是要按毛主任说的办,一篙子扎到基层,搞专业创作的为什么反不及农民作家,差别就在这里。徐局长后面的话是对毛主任说的。毛主任听了直点头。
  
  徐局长又问大家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小杜赶忙接着说:“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孙仲望说:“没困难,冬播都搞完了,在家也是闲着。”赵宣传委一直没机会开口,这时才说:“你和老华这一回一定要好好为西河镇两万农民争光。”徐局长已站起来了,边走边说:“你气魄还小了点,这个戏要争取演到北京去,也让我这个文化局长风光一回。”
  
  孙仲望将徐局长送到门口,看着徐局长他们坐小车离去后,他站在门口和过路的人笑着打招呼。
  
  忽然,华文贤像头发癫的公牛一样冲过来,气喘喘地问:“他们人呢?”孙仲望说:“工商局的吗?”华文贤急了:“你别装孬!”这时,华文贤的媳妇也赶来了。
  
  夫妻二人当街质问,文化局来人怎么不通知华文贤。孙仲望想到华文贤在剧本上做手脚的事,心里就很坦荡,一点也不脸红。他说他通知时,华文贤正在巴结工商局的领导,见他进来连问都不问一声,人都有个自尊,你不把别人当人却想别人把你当人,于是他一气之下才一声不吭地走了。华文贤又追查一千块钱的奖金。孙仲望说一分钱也没有。他不信,说这是编局,并说狗日的孙仲望如果不分五百块钱给他,他就上他家去打砸抢。
  
  孙仲望火了:“你敢再骂一句?”一边就揪住了华文贤的衣领。华文贤一把攥住孙仲望的头发说:“我骂了,看你能把我怎么办?”孙仲望说:“有狠你就再骂一句。再敢骂一句,我就揍扁了你。”华文贤的媳妇欲上前帮忙,被闻讯跑出来的孙仲望的媳妇扯住。
  
  这时,赵宣传委折回来了。他将华文贤严肃批评了一通。说这样闹有损于农民作家这个光荣称号。华文贤不敢和赵宣传委顶嘴,听了详情后,他马上向孙仲望认了错。回家后,他让媳妇提了一只公鸡,送到孙仲望家赔不是。孙仲望见状立刻消了气,还让华文贤媳妇带了一斤糯米酒回去。
  
  吃晚饭时,孙仲望喝了几杯酒,媳妇也喝了几杯。孙仲望想不通文化站长为什么那么恨华文贤。媳妇告诉他,文化站长其实是恨华文贤的媳妇,那回看电影,文化站长在门口收票,顺势摸了一把华文贤的媳妇,华文贤的媳妇回头就给了文化站长一耳光。孙仲望很敏感,问她被摸过没有。媳妇说,摸过,但不要紧,那是冬天里,她穿着棉衣,不像华文贤的媳妇,是六月天,只穿着一层薄纱。
  
  七
  
  二十四日忙了一整天,晚上孙仲望一上床就睡着了。半夜里,忽然被赵宣传委的大声叫喊吵醒。稻场上的草堆着火了。白天忙着准备到县里去的事情,忘了将火粪拢一拢,晚风一起,火星飞到草堆上去了。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家里养的那头牛冬天就没什么吃的东西了。扑灭了火,孙仲望要谢赵宣传委,却找不到他的人。
  
  第二天早上,他去搭车时,在街上碰见了赵宣传委。孙仲望说他要将赵宣传委奋勇救火的事迹写成广播稿。赵宣传委严厉地制止了,说若是要写广播稿,他就不准孙仲望到县里去改剧本。
  
  在车上,孙仲望和华文贤说起这事时,华文贤说孙仲望真是苕过了心,赵宣传委那晚去稻场还能有什么光彩的事吗?孙仲望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到文化局报到时,徐局长他们都不在,只有小杜在办公室等他们。小杜把他俩领上四楼,推开一扇玻璃门,见徐局长、毛主任、夏团长和十几个不相识的人,正坐在沙发上吃瓜子和水果糖。大家吃东西时,都是文绉绉、挺有学问的模样。徐局长问怎么才到。他俩正不知如何回答,小杜帮忙说这趟车的司机缓性子,车开得慢。
  
  他俩刚坐下,徐局长就说,五六十年代,鄂东的浠水县产生了四个农民作家,没想到九十年代,风水转到了我们县,一下子就产生了两个农民作家。今天请大家来,是要大家多对《偷儿记》提出善意的批评和建议。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开了头炮,听口气,他是上次评奖的评委,他说《偷儿记》在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这一点上,明显不足,更缺少时代精神。会场上最年轻的那个人忽地站起来,将前面人的话打断了,说《偷儿记》好就好在写出了生活的本质,不像别的剧本,搞假大空,迎合假繁荣。被反驳的人胀红着脸说,那你说汪部长的《胜天歌》是那一类呢?年轻人不说话。徐局长忙拦住,说今天不扯别的戏。大家沉默下来。
  
  过一阵,夏团长说我来说几句,他说我初读剧本时吃了惊,觉得它太好了,好得就像前几年轰动全省的《银锁怨》。徐局长一敲茶几,说老夏,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夏团长咽了一口茶水,继续说,我并不是说作者在抄袭,但《亲亲儿的脸》和《无儿点灯灯不亮》这两段,与《银锁怨》中的两段一模一样。孙仲望一听急了,说,怎么会呢,这是几十年前,我媳妇的两个上人说的话,西河镇好多人都会这几句话。小杜在一旁小声说,别人能争,你可不能争,你一争别人就不说真心话了,讨论《胜天歌》就是这样,大家都睁着眼说瞎话。
  
  接下来是毛主任说。他说《偷儿记》里为什么要偷儿,没说清,理由也不能让人普遍接受,这一点不写好,这个戏就不能成立。孙仲望实在忍不住又争辩道,我觉得再清楚不过了。毛主任说,光你清楚不行,要让评委和观众都信服,除了偷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华文贤忽然来一句,说这不是鸡蛋里面寻骨头吗!徐局长又敲了茶几,说你们作者要允许别人发表不同意见,这个戏我们内定的标准很高,要向省委汇报演出,要力争超过《银锁怨》,不仅到人民大会堂里去演,还要到中南海怀仁堂里去演。
  
  孙仲望和华文贤被徐局长的话镇住了,再也不敢争。
  
  散会时,徐局长叫大家都去招待所吃顿便饭。孙仲望和华文贤坐在徐局长的小车里,前头走了,小杜也在车里,毛主任、夏团长他们都是步行。
  
  吃饭时,大家都朝徐局长敬酒,一个个又认真又诚恳,说上任不到一年,全县文化工作就出现了新面貌。然后再说和农民作家喝一杯,沾沾山里的仙气等话。孙仲望、华文贤刚把杯子端起来,他们已将杯子送到鼻尖前闻了闻,随即转身走了。
  
  半中间,上了一道鱼。徐局长让放到他俩面前,说是武昌鱼,又说知道武昌鱼吗。孙仲望想说没说出来,华文贤抢先说,知道,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这是毛**吃过的。徐局长点头让他俩多尝尝。中午的菜很多,但他俩连半饱也没吃到。每次他俩伸出筷子时,就有人转动桌上的转盘,不是空筷子回,就是只夹很少一点。幸亏有一盘炒肉丝,转盘上放不了,只好放在他俩面前的桌子上。他俩顾不了许多,将盘子里的东西一扫而光。等走进客房时,肚子已经饿了。
  
  客房里有两张床,还有沙发、彩电,厕所也在房内,却不是蹲坑。是那年批判“***”时,说**上小靳庄也带着的那种抽水马桶。孙仲望在上面坐了半个小时,仍不通畅,只好站上去,蹲在上面,却担心将那瓷器踩破了,弄得心里很紧张,出来时,见华文贤正在啃馒头。一问,才知是小杜从餐厅里带回来给他们的。还剩下三个,孙仲望赶忙抓住两个。华文贤说:“别抢,我吃饱了,都是你的。”
  
  孙仲望边吃边看电视。放的是《雪山飞狐》,看着看着就入迷了。毛主任临走时,叫他们下午两点到原地点开会,他俩一直看到电视上打出十三点四十分时,才互相说,该去开会了。这时,毛主任进来了。毛主任恼火地问:“叫你们两点开会,怎么三点了才动身?”华文贤说:“电视上才一点四十呢!”毛主任说:“那是招待所放的闭路电视,是转录的,上面的时间不算数。”
  
  他们匆匆赶到会场。大家听毛主任一解释,都笑了。徐局长也不例外。下午,大家的劲头没有上午的足,好几个人在打瞌睡,徐局长打了几个哈欠。
  
  四点多钟时,门外来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张小嘴在徐局长耳边动了一阵。徐局长精神为之一振,喝了一口茶,大声宣布:“省戏研所的杨主任来电话了,他后天亲自参加《偷儿记》的讨论。杨主任是我省的戏剧权威,他亲自来,说明这个戏大有希望。”
  
  孙仲望和华文贤很激动地相互看了一眼。徐局长让毛主任宣布散会,留下孙仲望和华文贤单独吩咐一阵。
  
  八
  
  晚饭只有小杜陪他俩吃。毛主任一路跟到招待所门口,见小杜仍没叫他陪客,只好分手走了。吃完饭,小杜拿出两张电影票请他俩去看电影。他俩不去,说在家看《雪山飞狐》。小杜就拿着电影票走了。
  
  晚上却没有放《雪山飞狐》,放的是“全县三民(民歌、民间舞蹈、民间器乐)调演”录像。里面的人他俩认得不少。他俩指着那些熟人大声说笑,弄得服务员进屋来提醒,说十二点了,别人要休息。
  
  早上,二人都睡过头了。去吃饭时,餐厅已锁了门。正在为难,小杜在一棵大树下叫他们的名字。他俩走拢去,小杜递上一个大纸包。打开一看,是十个肉包子和一些花生米。小杜说,她见他们没起床,就买好早餐在外面等。他俩同时说:“杜秘书,你太好了。”
  
  听到这话,小杜叹了一口气,很重。孙仲望问,“杜秘书这么年轻叹什么气?”小杜说:“光人好还不行,要命好。我命不好,成天忙别人的事,自己的事没人管。”小杜数说她家柴没人锯、煤没人做,明天就得吃生的了。孙仲望一咧嘴说这点粗活,我们抽空帮你干了就是。小杜谢过后,要他俩上午去一个,下午换另一个人去,反正剧本只能一个人写。孙仲望答应自己先去。
  
  路不远。小杜住五楼,进屋时,小杜让他换上拖鞋。孙仲望的脚太大,几双拖鞋都试了,都穿不上去,他只好打赤脚,满屋有一股脚臭味,他自己不觉得臭,反而不明白小杜为何老捂鼻子。抽了一支烟,小杜就带他到楼顶上去。孙仲望看那堆煤像座小山,旁边的柴禾,最少有一卡车。小杜让先做蜂窝煤。孙仲望感到任务太重,赶忙操起工具干起来。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他用手一擦。脸上就是一片黑。小杜说去局里看看,走了。孙仲望一人埋头干活。半上午时,有个胖女人上来转悠,问他帮人做煤几多钱一吨。孙仲望想了想说一吨五块钱。胖女人有些惊喜,说明后天也请他帮忙做两吨煤怎么样。孙仲望说做完这点煤他得回家去了。胖女人和他磨了半天,还将价提到六块钱。孙仲望被缠不过,只好说了实话。胖女人情不自禁地说,难怪她男人叫汽车撞死了,谁叫她这样精。孙仲望听说小杜死了丈夫,心生同情,干得更卖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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