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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中)

第五章(中) (第1/2页)

05
  
  程先觉并没有信口雌黄,程先觉的消息是准确的。鉴于汪亦适在第三次战役中的表现以及舆论的影响,705医疗队党支部的确已经把汪亦适的入党问题纳入到议事日程。支部委托副书记肖卓然找汪亦适谈话。
  
  坐在朝鲜阴冷的山坡上,肖卓然讲了汪亦适的很多优点,说汪亦适在战争中的表现出人意料地好,医术医德都是一流的,这是有目共睹的。组织上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
  
  汪亦适说,我没觉得我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只不过做了分内的事情,我现在不想写入党申请书。
  
  肖卓然说,你是什么意思?你不能居功自傲啊!
  
  汪亦适说,你们认为我骄傲的时候,我恰好没有骄傲。我不是不想入党,但是我必须首先搞清楚我是什么人!
  
  肖卓然瞪大眼睛看着汪亦适问,你说你是什么人?
  
  汪亦适说,在我写入党申请书之前,我希望能够解决我的起义问题。我不希望自己是个投诚分子。
  
  肖卓然说,岂有此理!汪亦适,我现在真的发现你居功自傲了,只要你作出点贡献,你就开始翘尾巴,就开始向组织讨价还价。
  
  汪亦适说,怎么叫讨价还价?我的要求是合理的。
  
  肖卓然说,我说过,这个问题很复杂,在国内都没有解决,在朝鲜战场上你让组织上怎么给你甄别?不要证明,不要调查,一笔勾销?我们共产党讲究黑白分明,一是一,二是二,不能因为你在这里表现好,你今天表现好,就一好百好。我劝你还是明智一点,不要辜负了组织的培养。
  
  汪亦适说,那我也不想马上入党。
  
  肖卓然说,到底是为什么?
  
  汪亦适说,既然入党,我就要像个党员的样子。共产党是什么人,那都是英雄。我不配。
  
  肖卓然说,亦适,我发现你这一年变化很大,经常有些思路让人摸不着头脑。
  
  汪亦适说,我说的是真话。我在抢救伤员方面做了一点工作,这是责无旁贷的事情。到了朝鲜战场,可以说我对党的认识、对我们军队的认识有了很大的提高。譬如像马到成,这样的党员、这样的军人,那才是人中豪杰,才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我要向他们学习。我觉得我仅凭现在这点成绩,还不足以成为党员。
  
  肖卓然高兴地说,你有这个认识,说明你在思想上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革命分工不同,马到成在战斗当中是个英雄,你在你的岗位上也是英雄。再说,共产党员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入了党也还可以继续提高、继续完善。
  
  汪亦适说,谢谢组织关心。我再想想。
  
  战争间隙,医疗队随着志愿军一三五师进入风化里休整。汪亦适抓紧时机整理病例,一梳理,连自己都吃了一惊,原来在进入到朝鲜的三个月时间里,自己竟然做了大小七百多例手术。看着笔记本上的这个数字,汪亦适的心里突然涌上一种悲壮的感觉。
  
  战争真是太残酷了,但战争也是一个熔炉,冶炼了那么多钢铁般坚强的人物,像马到成、像周一峰、像他过去认识的丁范生。这些人真的是特殊材料制成的,火烧不死,枪打不倒,刀砍不透。汪亦适印象最深的,除了那个砍下自己的胳膊仍然率部冲锋的团长马到成,还有一个叫周一峰的排长。他第一次被抬到救护所的时候,身上中了三块弹片,血肉模糊。汪亦适给他清洗伤口的时候,听他在昏迷中说梦话,一会儿低语,好像是在同亲人告别,爹爹,娘啊,请原谅孩儿不孝,我恐怕不能侍奉二老了,对不起了。一会儿大叫,左边,绕到左边,炸坦克的履带,把**包挂在履带上!
  
  这个排长第一次没有死掉,没有想到,一个月后他又出现在救护所里,这一次负伤不重,只住了七天,但是由于伤处较多,体力很差,汪亦适已经做了医嘱,把他划到回国疗养的名册里。但出乎意料的是,在373高地战斗之后,这个人第三次出现在705医疗队的救护所里。这一次,汪亦适没能挽回他的生命。他被送到救护所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送他来的战士说,周排长和他的排是在阻击敌人一个连的进攻中,弹尽粮绝,最后同敌人展开肉搏战,在杀死数名敌军之后,身上被捅了十几刀。
  
  从周一峰的军装口袋里,找出了一张被血浸透了的回国疗养介绍信,那上面有汪亦适的签名。
  
  汪亦适现在真的进入到一种自我反省、自我深思的状态。他对肖卓然说的那些话,不完全是冠冕堂皇的谦辞。他真的感觉到灵魂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战争、人生、理想、爱情、生命、事业、英雄、懦夫……这些概念交织在一起,让他头昏脑涨。他曾经问过自己,如果自己是马到成和周一峰,他能像他们那样舍生忘死,能像他们那样目标坚定慷慨赴死吗?他想象不出来,也许,当他被一颗子弹击中的时候,他会坦然一些,他不会那么痛苦。然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带着残缺不全的肢体,继续战斗而且英勇不屈,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了。你能吗?
  
  他无法回答自己,想想都觉得恐怖。
  
  休整阶段,上面来了慰问团,带来了很多物资,还有文工队来演节目。
  
  让人惊喜的是,慰问团里还有个新闻记者,是皖西新生报社的舒晓霁。那阵子慰问团很多,基本上是对口慰问,原则上按驻军所在地区划分,所以皖西慰问团就找到了风化里,主要在一三五师活动。
  
  舒晓霁的到来,使705医疗队的家庭气氛顿时浓厚起来了,舒氏四姐妹中来了三个,还有一个女婿肖卓然,加上一个同舒家世代交往的汪家子弟汪亦适,再加上一个生搬硬套、自称舒家门生的程先觉,连续好几天,医疗队差不多都是以舒家姐妹为核心开展活动。
  
  舒晓霁带来了家乡皖西城建设的消息。当天下午,柴效锋安排她给医疗队的医务人员和伤员做了一场专题报告。在报告会上,舒晓霁神采飞扬、如数家珍:佛子岭水库开始兴建了,很快就要在梅山建设发电站,据说水力发电可以供给上海、安庆等城市;皖西城正在筹建农机厂,以后要生产播种机、收割机、拖拉机,要像苏联那样建设大型农场,农民将会住进集体农庄;还有化工厂、纺纱厂、食品厂、造纸厂等都在兴建或者筹建之中。
  
  肖卓然和舒云舒并肩坐在人群中间,舒云舒兴奋地说,看看,小妹成熟了。时势造英雄啊!
  
  肖卓然笑笑说,是啊,我们这个时代,就是英雄辈出的时代!
  
  另一个地方,大姐舒雨霏对汪亦适说,亦适,你知道苏联的集体农庄是怎么回事吗?
  
  汪亦适说,听说是农田国有,出工统一,吃大食堂,住砖瓦房。
  
  舒雨霏说,那是多么美好啊,再也没有贫穷,再也没有剥削,再也没有差别,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电灯电话,楼上楼下,孩子有学上,病人有医疗,老人有赡养,弱者有资助。天是那样的蓝,水是那样的清,人们的笑脸像鲜花一样灿烂。
  
  汪亦适笑笑说,大姐,你们舒家真是革命家庭,都有浪漫主义气质。
  
  舒雨霏说,你不相信这些能够实现?
  
  汪亦适说,我当然相信。但是我觉得这很遥远。发电厂不是说建就能建的,集体农庄也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形成的。
  
  舒雨霏说,你这么悲观?
  
  汪亦适说,要知道,我们国家刚刚建立,还穷得要死。现在有很大的财力、精力都投放到抗美援朝战争中了。再说,民众素质也是个问题,众志成城,精诚团结,人心齐泰山移,这些话我们喊了几千年,可是人心齐了吗,泰山移了吗?所以说路漫漫其修远兮,还得慢慢来。
  
  舒雨霏愕然地看着汪亦适说,亦适,你年纪轻轻的,没想到这么暮气。缺乏激情哦。
  
  汪亦适淡淡一笑说,大姐,我很现实。
  
  舒晓霁在报告中还说,家乡的土地改革正在轰轰烈烈地开展,城市的镇压反革命运动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那些对抗新政权,企图勾结美蒋特务的间谍和国民党残余势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我公安机关和民兵,抓获了大量的反革命分子,那些罪大恶极的,已经被人民群众镇压了。
  
  舒雨霏问汪亦适,什么是土地改革?
  
  汪亦适心事重重地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就是把地主的土地分给贫下中农,还有减租减息吧。
  
  舒雨霏说,是全分还是分一部分?是出卖还是拱手相让?
  
  汪亦适说,我哪里知道啊,我又不是党员,这些情况我们是不知道的。你可以问问云舒,她是党员,有些内部文件是可以看的。
  
  舒雨霏说,农村搞土地改革,那城市做什么?我们家的财产是不是都要分给老百姓啊?
  
  汪亦适说,依此类推,应该是这样的。
  
  舒雨霏沉默了,显然,她也有某种担心。
  
  与舒雨霏和汪亦适的忐忑不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正在台上作报告的舒晓霁。这个热血青年穿着灰色列宁装,脸蛋儿在北方下午的风中焕发着鲜艳的红色,像是刚刚成熟的苹果。在报告的最后,这个十九岁的女青年,热血沸腾,热泪盈眶,“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共产党的英明领导下,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皖西人民一定会实现劳有所得、居有所、食有物、行有车、娱有乐的美好生活。请最可爱的人放心,你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祖国人民一定会忘我工作,为你们建设好大后方,建设好一个千姿百态、富饶美丽的家乡,迎接你们凯旋!”
  
  报告会结束后,一个断腿伤员拄着拐杖,金鸡独立,振臂喊起了口号,向家乡人民学习,英勇战斗,保卫社会主义建设成果!人在阵地在,誓死不后退,打败美帝野心狼!
  
  一时间小小的山坳里口号声此起彼伏。程先觉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些五颜六色的野花,抱在胸前,送给了舒晓霁。舒雨霏迎着舒晓霁说,小妹,你长大了,你讲话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这是我的那个跟屁虫小妹。
  
  舒晓霁快乐地笑着说,大姐,时代在进步,我们也在长大。不过,比起你和三姐枪林弹雨、出生入死地保家卫国,我的进步还很渺小啊!
  
  舒云舒拉着舒晓霁的手说,爸爸妈妈要是看见我们姐妹在朝鲜战场上相逢,不知道有多高兴。我们照个相吧。
  
  舒晓霁说,好哇,我这有相机,谁来给我们合影?
  
  肖卓然说,当然是三姐夫了,三姐夫当过照相师啊!
  
  然后就合影,三姐妹合影完了,肖卓然又招呼汪亦适和程先觉一起照,再然后,舒氏三姐妹同医疗队和伤病员一起合影。
  
  吃饭没有餐厅,医疗队长柴效锋关照,给舒家姐妹一个炮弹箱,几个罐头一摆,几把炒面一泡,就算宴席了。柴效锋给舒晓霁出主意说,你们舒家三朵金花都到前线来了,你可以写一篇报道,抗美援朝金达莱盛开,保家卫国三姐妹出征。
  
  程先觉说,队长太英明了,古有花木兰,今有三姐妹。
  
  舒云舒说,我们有什么好写的,要写就写那些战斗英雄。
  
  舒雨霏说,英雄就在身边,前方有英雄,我们搞医疗的也有可歌可泣的事迹。
  
  柴效锋说,对了,舒记者,你可以写写汪亦适同志,这个同志自从来到朝鲜战场,可以说超常发挥,在第三次战役中,先后做过几百例手术,为我们的官兵解除了很大的痛苦,受到了兵团首长的表扬。
  
  舒晓霁兴奋地看着汪亦适说,亦适哥,真的啊?难怪爸爸说你德才兼备,我把你的事迹写成文章,爸爸和汪世伯一定会高兴的。
  
  汪亦适说,算了小妹,我做的都是分内的事情,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要写,也等战争胜利之后。
  
  舒晓霁说,亦适哥,这篇文章我一定要做,这不是为你个人树碑立传,这可以教育后方广大青年,激发爱国主义热情。
  
  汪亦适说,小妹,你听说过“四条蚂蚱”的来历吗?
  
  舒晓霁说,听说过,是我爸爸给你们命名的,意思是让你们同舟共济,振兴民族医药事业。我好像在三姐的闺房里见过你们“四条蚂蚱”的合影照片。你们倒是意气风发啊!
  
  汪亦适苦笑说,那时候年轻嘛,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舒晓霁说,什么叫那时候年轻啊,这才过去几年,难道你们就老了?
  
  汪亦适说,时代骤变,一日长于一年,我确实感到老了。
  
  舒晓霁说,那你要调整心态,跟上形势。革命者永远是年轻。
  
  汪亦适说,你看现在,我们那“四条蚂蚱”,已经有三条在抗美援朝战场上。而我们中间学业最好的,你知道在哪里吗?
  
  舒晓霁说,不知道,学业最好的人自然应该在最好的地方吧?
  
  汪亦适说,不,他在国内,在监狱里。
  
  舒晓霁说,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花岗岩脑袋郑霍山,在三十里铺我们一起见过的。那是你们“四条蚂蚱”的败类。
  
  汪亦适说,老四,话不能这么说。我希望你这个无冕之王帮我做一件事情。回到皖西城之后,到三十里铺监狱看望一下郑霍山,劝他痛改前非,争取宽大处理,早一点出狱,为新中国做点有益的事情。
  
  舒晓霁说,那个神经病,值得你为他操心吗?我听说他非常不识好歹,好像还拖累过你,你干吗要管他的事?
  
  汪亦适笑笑说,那是两回事。
  
  06
  
  随着战局的变化,皖西慰问团在风化里只待了两天就离开了,前往东线慰问另一支部队。就在慰问团离开的第二天,705医疗队奉命前行到长泾河北岸待命。没想到就出事了,当天凌晨,长泾河志愿军防线遭到联合国军的猛烈冲击,志愿军两个团被冲散。
  
  705医疗队是最后撤出战区的,因为伤员骤增,二十多人的医疗队要承担三百多名轻重伤员的转移,任务十分艰巨,行动自然缓慢。在长泾河北岸的马连峒高地,同美军一个排遭遇,柴效锋和肖卓然率领警卫排同敌人直接交火,企图打开一条血路杀出去,但是因敌人火力太猛,突围不成,柴效锋阵亡。一颗子弹从肖卓然的左脸颊穿过,从此脸上落下了一道疤痕。
  
  肖卓然率领警卫排剩余的十几名战士,连柴效锋的尸体也没有来得及抢回,就被逼到了山坳里,将近四百名医务人员和伤病员全都挤在马连峒西北角这块不到三百平方米凹凸不平的沟壑里。
  
  汪亦适就是在这个环境里领略到肖卓然的指挥员风采的。
  
  肖卓然和柴效锋组织突围的时候,医疗队由程先觉带领,沿马连峒西边的山道转移,待肖卓然返回,舒云舒惊叫着迎上去,要为肖卓然包扎。肖卓然说,不要大惊小怪,马上召开支部扩大会,吸收轻伤员中有战斗经验的干部参加。
  
  舒云舒和程先觉等人便到伤员中询问,请干部举手,一会儿就过来了七八个轻伤员,其中有一三五师某部副营长冯国得、指导员严风海、副连长孙西峰。肖卓然让这几名伤员留下,其余人待命。会上肖卓然宣布柴效锋牺牲的消息,成立紧急党支部,由他担任支部书记,负责这支队伍的一切行动,冯国得为第一代理人,程先觉为第二代理人。由冯国得和严风海负责作战行动指挥,孙西峰负责组织重伤员自救,程先觉负责清理医药和弹药,砍树剥皮捆绑担架。
  
  肖卓然从伤员中要到了一张作战地图,同冯国得一起分析了处境,认为以目前的战斗力状况,不宜马上突围。而现在栖身的这块山坳——肖卓然把它命名为红河谷,上面是悬崖,一面临河,一面是原始森林,地形险要,唯一的出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易守难攻,敌人的重装备无法逾越,即便是步兵也不好轻易通过。肖卓然的意见是,凭借天险,做好警戒,在此坚守,同时派有经验的轻伤员,分三批攀缘马连峒,寻找主力。若晚间同大部队仍然联系不上,则伺机向长泾河方向转移。冯国得等人完全同意肖卓然的分析和意见。
  
  会后大家即分头行动,汪亦适和舒云舒、舒雨霏、陆小凤等医生被分为六个小组,对重伤员进行急救处理。程先觉组织轻伤员进行自救,并担负力所能及的护理工作。
  
  这边没有出现突围的迹象,对峙的七号高地上的美军也就没有贸然进攻,两边形成对峙状态,都在虎视眈眈地窥视着对方的行动。没想到这一僵持就僵持了十多个小时。到了下午五点多钟,医疗队唯一的一部已经被炸毁了的电台,经过几个轻伤员鼓捣,居然有了电波,肖卓然大喜过望,指示那个号称电台班长的轻伤员调频搜寻,果然同一三五师师部取得了联系。师部也在着急寻找这支失踪的特殊队伍,指示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就地坚持自救,等待援兵。师部的意见同肖卓然的设想不谋而合,这让肖卓然有了很大的自信。师部通报了战场情况,封锁红河谷出路的美军只有一个排,但是这个排同时也在我军主力的围困之中,他们同样进退两难。只要我方不轻举妄动,估计僵持局面暂时还是可以维持的。
  
  肖卓然的伤口是汪亦适处理的。这次他没有让舒云舒担任他的助手,而是请舒雨霏为他助刀。肖卓然的脸颊有一处两厘米长、平均宽半厘米的粉碎性骨折。因为肖卓然坚持节省麻药,汪亦适在剥离碎骨的时候,舒云舒把自己的手放在肖卓然的嘴里让他咬,结果手术做完了,舒云舒的手完好如初,只有肖卓然的满脑门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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