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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上)

第五章(上) (第1/2页)

01
  
  汪亦适的军工一当就是大半年。突然有一天,传来消息说,美国和朝鲜打起来了,战火已经烧到中朝边境鸭绿江了,美国的飞机每天都在中国的领空上挑衅,中国要组织志愿军参战。
  
  过了一些日子,果然有些部队调动了,集体加入志愿军。
  
  再过些日子,全国性的声讨美帝国主义、保家卫国的运动就展开了。后方掀起了捐钱捐物的运动。汪亦适没有什么好捐的,又写信给父亲,动员家里捐钱。汪亦适在信中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们汪家虽然辛勤创业,但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家若不能维护尊严,一家之财产又有何用?家父不必踌躇,把拟划归我的那份悉数捐出,为国效力,遂我之愿,其恩远胜予我身外之物。
  
  汪家首次捐钱三百块大洋,黄金壹斤,中西药材若干。
  
  在这期间,又有消息传来说,朝鲜前线战斗空前激烈,志愿军已经上去了十几个军。官兵消耗很大,医疗条件十分困难,将陆续抽调一些野战医院赴朝参战。
  
  汪亦适这些日子心里七上八下。他虽然只是个军工,但是对于国家这个概念,他是不含糊的。童年的时候他痛恨日本鬼子,那时候他年幼,没有什么建树。现在美国鬼子打到家门口了,热血青年焉能无动于衷?他甚至想过要到前线去,一展身手,但是,他不是军人,这一点又让他感到郁闷。有时候甚至会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不是军人也好,这样就可以远离战争,落个清闲自在。
  
  一天上午,汪亦适被叫到副政委兼政治处主任柴效锋的办公室。柴主任的办公室里还有丁院长、于政委、秦莞术、肖卓然等人。丁院长说,小汪,过来坐。
  
  汪亦适迟疑了一下,站着没动。
  
  于政委说,汪亦适同志,位子给你留着啦,请坐下。
  
  汪亦适瞅了瞅,肖卓然的旁边果然有一个位子。于是走过去,神情茫然地坐下了。
  
  于建国说,汪亦适同志,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自从咱们医院成立,你一共做过多少例手术吗?
  
  汪亦适说,记不得了,没统计过。
  
  于建国说,我们统计过。前七个月一共做手术六百二十一例,其中需要输血的较大手术一百二十四例,手术时间在两个小时以上的一百七十七例,战伤手术占百分之九十七。我们医院对五百名军队伤员进行了术后调查,其中术后痊愈占百分之九十八,略有不良反应者百分之零点五,术后仍有遗留者仅一例。这就是前天你和肖副处长一起重新做的那例。
  
  汪亦适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于建国。
  
  于建国说,我说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在我们皖西地区解放之后,作为一名医生,你的业绩是相当突出的。即使放在整个江淮驻军和地方医疗系统比较,这个业绩也是首屈一指的。
  
  汪亦适有点震动,两手放在膝盖上,局促不安地说,我没有想到组织上把这件事情搞得这么清楚。
  
  于建国说,那是当然,我们是共产党,共产党做事是实实在在的。我们衡量一个人,有很多方面,但有时候,数字也很能说明问题。现在我问你第二个问题,如果我们把你推荐到地方医院工作,让你立即担任主治医生,享受国家干部待遇,你能接受吗?
  
  汪亦适怔住了,眼睛里刚刚泛起的感动的光芒,转眼就消失了,表情麻木地看着于政委说,为什么?
  
  于政委说,你先回答我,能不能接受?
  
  汪亦适说,我说过,我不要待遇,我只想做事。
  
  于政委说,你可能对待遇问题还不是很清楚。这一步将决定你的一生,因为军工是合同制,合同随时都可能解除,而国家干部的身份是终身的。我们705医院是军队医院,军工的编制将不断削减,这对你个人来说是不公正的,我们不能让你老是当一个咨询员。
  
  汪亦适半天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是学骨科的,而且主要是战伤治疗,也有这方面的经验。到地方医院,我可能发挥不好。再说,我不在乎待遇,我要是在乎待遇,哪个医院都留不住我。
  
  丁范生说,小汪这话不假。要是在乎待遇,他早就回家当公子哥了。
  
  于建国说,那我再问你第三个问题,你既然不在乎待遇,能不能接受艰苦的生活?我是说,比705医院要艰苦得多的生活。
  
  汪亦适略一沉吟说,那要看什么样的生活,只要值得,我就在所不辞。
  
  于建国说,你既然表了这个态,我就给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说的这个艰苦生活,是战争生活,是保家卫国的抗美援朝战争。根据上级指示,我们705医院要组织战地医疗队。汪亦适同志,我现在代表组织通知你,你已经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名军医了。
  
  汪亦适疑惑自己听错了,情不自禁地慢慢地站了起来,看着于建国说,于政委,我没有听错吧,你是说我已经是志愿军的一名军医了?
  
  于建国说,你没有听错。
  
  汪亦适说,我想问个问题,可以吗?
  
  于建国意外地看了汪亦适一眼,勉强地点点头说,可以。
  
  汪亦适说,什么叫志愿军,是志愿参加吗?
  
  于建国说,当然是志愿。怎么,你有什么疑问?
  
  汪亦适想了一会儿说,我不志愿。
  
  就这一句话,会场上的空气顿时就凝固了,汪亦适的态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突然。
  
  于建国不动声色地看着汪亦适,又看看肖卓然。肖卓然正吃惊地,甚至绝望地看着汪亦适。肖卓然说,亦适,你再慎重考虑一下,这可是人生的关键一步啊。
  
  汪亦适说,我是个医生,哦,不,我现在是一个军工。我参加志愿军能干什么呢?
  
  肖卓然说,当军医啊!重新回到手术台上,这不是你的愿望吗?
  
  汪亦适说,我想当医生,但是不等于想当军医。我不想再陷到政治斗争的是是非非中了。
  
  这时候丁范生说话了,丁范生一说话,气氛就紧张了。丁范生把桌子一拍说,汪亦适,你他妈的真是死不改悔的国民党,你这个思想,简直就是反动派!组织上看错了你,还以为你是一个追求进步的人,没想到你贪生怕死!算了,离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你不去也好,那就老老实实当你的军工吧。不过,我们有言在先,像你这种思想,就是当军工恐怕也当不长了,恐怕还得审查你。
  
  汪亦适说,无所谓。
  
  于建国说,丁院长,你不要着急。汪亦适,你也不要冲动。这件事情不是小事,你再考虑考虑。我建议你认真地体会组织的良苦用心。
  
  肖卓然说,亦适,我知道你有情绪,思想一时转不过弯,我希望你冷静地再想想。705医院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深思熟虑的。
  
  汪亦适说,我也是深思熟虑的。
  
  汪亦适这么一说,就把退路堵死了,对话无法进行下去。丁范生痛心疾首,红着眼睛看汪亦适说,没想到没想到,我老丁革命革了十几年,还没有遇到这样不识抬举的人物。你倚仗什么?就你那点医术?你是不是还梦想着蒋介石反攻大陆,你还到蒋家王朝当你的国军中尉?
  
  汪亦适正襟危坐,迎着丁范生的目光,一言不发。
  
  于建国见出现僵持局面,皱着眉头说,哎呀,这是没想到出现的情况,我们本来认为这是顺理成章皆大欢喜的事情,没想到弄成了夹生饭。这都怪我这个政委,太主观了,太不了解情况了,太想当然了。要不,这件事情暂时不定,我们再重新考虑一下?
  
  肖卓然说,于政委,这也怪我,没有提前同汪亦适沟通。这样吧,我单独找汪亦适谈谈,再向组织汇报。
  
  丁范生说,谈谈可以,但是不能太迁就了。就是他志愿了,组织上也还得重新审查。
  
  汪亦适离开柴效锋的办公室,恍如隔世。细细回忆刚才的行为,觉得很舒畅,总算理直气壮地释放了自己的情绪。但是再冷静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事实上,参加志愿军,到朝鲜战场上的事,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他甚至盼望有这一天。可是今天为什么一口回绝呢?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
  
  当天下午,肖卓然把汪亦适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连开水也没有倒一杯,就开始发火。肖卓然说,我太意外了,这么个千载难逢重新做人的机会,你居然一口回绝了。你是怎么想的?
  
  汪亦适说,这很简单啊,人各有志,我是有独立人格的,我不能因为你们认为这是好事,我也必须认为这是好事。我不能接受怜悯。
  
  肖卓然说,这不是什么好事坏事的事,也不是什么独立人格的事,更不是什么怜悯不怜悯的事。
  
  汪亦适说,第一,我不是共产党员;第二,我不是解放军军人。我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呢?
  
  肖卓然说,你不是党员、不是军人,这是事实。可你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这不错吧?你要说你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我立马报告组织,那你的出路只有两条,一是离开中国,二是在中国接受审判。
  
  汪亦适说,我当然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
  
  肖卓然说,那不就行了吗!你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而我们的国家正在面临侵略的危险,美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在朝鲜燃起战火。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汪亦适说,美帝国主义在朝鲜打仗,关我什么事?
  
  肖卓然怔了一下,一拍脑门说,糊涂,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你不是也写信给家里,捐钱捐物了吗?
  
  汪亦适说,那是两回事。我可以捐钱捐物,可是我不想捐人,我想正正经经地当一个医生,不想掺和到战争里去。
  
  肖卓然说,你参加志愿军,也是当医生,而且大有用武之地,你不能鼠目寸光啊!
  
  汪亦适说,有什么用武之地啊?你们口口声声说实事求是,可是你明明知道我是主动起义的,并且冒着危险去动员程先觉和郑霍山,可是甄别来甄别去,还是给我下个结论投诚。什么叫投诚?我心里很清楚,就是投降的意思。我汪亦适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就是不投降。现在让我背着个投降的名分参加志愿军,我心里别扭。
  
  肖卓然明白了,原来症结在这里。汪亦适这个人确实是一根筋,认死理。当然,汪亦适认的这个死理也确实有他的道理,投诚和起义的确不是一回事,要不,他也不会稀里糊涂地被搞成军工了。肖卓然说,亦适,我知道你有委屈,但是大局为重,我们要受得了委屈,不能斤斤计较个人得失。至于甄别的事情,以后还有机会。
  
  汪亦适说,我希望现在就解决。
  
  肖卓然火了说,汪亦适,你是要挟组织吗?你睁开眼睛看一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你还在为自己的名分和待遇无理取闹,简直是不识时务。这个情况很复杂,程先觉和郑霍山都不认账,别的你又找不出证明人,你说怎么解决?
  
  汪亦适说,我无理取闹了吗?我只不过提出我应该提出的问题。
  
  肖卓然说,你说你是起义,第一,没有人给你证明;第二,你没有拿出行动,凭你自己说了就行了吗?
  
  汪亦适嘟嘟囔囔地说,难道我就这么一直背着黑锅?
  
  肖卓然说,现在让你参加志愿军,就是给你机会。只要你在保家卫国的战争中拿出行动,证明自己出污泥而不染,起义也好,投诚也罢,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亦适,听我一句劝说,跟共产党走,你的人生道路还长得很。
  
  其实汪亦适的心里早就动摇了,但是嘴上还是说,所谓志愿军,总得志愿吧,在我还没有志愿提出来的时候,组织上就已经决定了,这违背我的意志。而我想按照我自己的意志行事!
  
  肖卓然坐在办公桌的后面,脖子伸得老长,像看一个鬼一样地看着汪亦适说,那你说说,你志愿不志愿?
  
  汪亦适说,只要让我当医生,我就志愿。
  
  肖卓然气不打一处来,叹了一口气说,你上午在会上把这话说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害得我提心吊胆,而且还给组织上留下了极差的印象。
  
  汪亦适说,上午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而是直接通知我,我当然不能接受。难道还要我感恩戴德?
  
  肖卓然说,汪亦适啊汪亦适,你真是……太书生气了啊,你抠什么字眼啊?汪亦适说,我做人有自己的原则。
  
  肖卓然说,那好,那我问你,你现在志愿加入中国人民志愿军吗?
  
  汪亦适说,愿意。
  
  肖卓然把手猛地举到半空中,好像要扇谁一耳光子,停顿一下又缓缓地落了下来,手背向着汪亦适,向外摆了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你自己去找政委吧,按照你的原则,正正经经地报名。
  
  汪亦适说,那就算了,还是你帮我报名吧。
  
  肖卓然说,他妈的,这个时候了还端着架子。我真服你了。
  
  第二天医院就热闹了。随着抗美援朝战争向纵深推进,国内除了参战部队以外,另外组织了数十支战地医疗队,仅江淮军区就有八支。709医疗队由二十七个人组成,政治处主任柴效锋担任队长,肖卓然担任副队长。队员中有程先觉,为正连级军医。汪亦适被江淮军区特批重新参军,定级为副连级军医。对此,汪亦适并没有表现出高兴,反而在肖卓然面前说,看看,其实组织上在没有征求我意见的情况下都把事情决定下来了,幸亏我志愿了,我要是不志愿,这不是强加于人吗?
  
  肖卓然冷冷地说,你以为你是谁?该强加于你的,就是要强加。我跟你讲,参加了志愿军,一切行动听指挥,以后强加于你的事情还多着呢,你就等着闹别扭吧。不过我警告你,在战场上闹别扭,那是要执行战场纪律的。
  
  02
  
  本来医疗队中没有女同志,就在出发前的第三天,舒南城亲自来到705医院,向丁范生提出两条要求,一是让舒云舒和舒雨霏参加医疗队,二是让肖卓然和舒云舒完婚。丁范生感到事情不好办,就把于建国扯了进来。丁范生说,老前辈,在我们医院,凡是管人的事情,都是于政委说了算。他比我会管人。舒南城说,那好,就请于政委满足老夫这个小小的请求。
  
  舒云舒参加705医疗队还不是太难办,好歹她本来就是705医院的人。舒雨霏的情况要复杂一些,她已经调到地方医院了,虽然在原单位报名参加了志愿军,但是暂时还没有被批准入伍。舒南城先是找到陈向真,把舒雨霏重新参军的问题搞得差不多了,然后再找丁范生。丁范生这里其实已经有松动了,又带着舒南城去找于建国。
  
  于建国很客气。于建国说,第一条,我们非常感谢老先生深明大义、为国分忧,但是战争条件过于艰苦,我们医疗队暂时没有女同志参加,她们留在后方,照样支持前线。第二条,肖副处长同舒云舒同志的婚姻,是他们个人的事情,符合条件,组织上不会阻拦。但是肖副处长即将奔赴前线,此时完婚,是否合适,请前辈斟酌。
  
  舒南城说,我就是冲着卓然要赴朝参战才做出这个决定。我舒南城厌恶战争,但是与洋人开战,保家卫国,我是一点儿也不含糊。有钱出钱,有人出人。老夫年迈,膝下无子,能为国效力的只有几个千金,老大老三,已从贵军,老话说,一个女儿半个儿,我把老大老三一起送去,就算送去了一个儿子。
  
  于建国说,老先生,我们共产党男女平等,舒云舒和舒雨霏都是独立的军人,一个顶一个,两个顶两个,断无两个算一个的道理。
  
  舒南城说,那好,那就让她们参加医疗队。至于老三和肖卓然的婚事,既然她们已经水到渠成,我看在赴朝之前办了更好,这样就算我舒南城为国家送去了一男两女。他们结婚了,一起赴汤蹈火,彼此也有个照应。
  
  于建国还是为难,沉吟一会儿说,医院里的女同志都要求上前线,眼下我们一个也没有批准,如果让老先生的两位千金参加了,我们当领导的会授人以柄哦。
  
  丁范生也说,女同志到前线,会有很多困难。老先生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舒南城说,二位不用为难,我这里有上方宝剑哦。说完,当真从皮包里找出一份文件,原来是陈专员的亲笔信。陈专员在信中说,舒先生乃皖西名流、民族资本家、医药界领袖,送女参战,意义远非多一人之力,而在树立楷模、鼓舞民心,体现民族同仇敌忾之决心,望丁、于二位同志成全舒先生的美意,云云。
  
  陈专员是丁范生和于建国的老首长,又是皖西警备区的政委。老首长的话还是不能不听的。这二位也风闻陈专员同舒南城私交甚密,抗日战争时期陈向真的支队在大别山里打游击,舒南城曾暗中相助;皖西城解放前夕,陈向真是二十七师的副政委兼皖西地下工委书记,就是通过舒南城联络了皖西工商业,实现了对皖西城重点文物目标的保护和资产物资的转移,从而保证了解放军接收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城市,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生产和生活。
  
  丁范生说,哈哈,看来老前辈这是先斩后奏啊,我们不执行陈专员的指示,恐怕还有点说不过去呢。
  
  于建国说,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尊重前辈的意见。不过,参加医疗队也好,完婚也好,总得征求他们本人的意见。再有,如果他们同意结婚,我主张就在我们705医院,按照战争年代的规矩办,移风易俗,一切从简。
  
  丁范生说,那恐怕不行,舒先生是皖西工商界领袖人物,婚丧嫁娶,那都是要讲究排场的。前辈,你说是不是?
  
  舒南城哈哈笑了两声说,实不相瞒二位,老夫确实有排场一番的想法,稻香楼都包下来了。老夫初衷也是借此机会向皖西工商界和民众表露老夫爱国的心迹,希望能够感召更多的人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如果不符合贵党贵军的规矩,那还是按你们的意思办吧。
  
  于建国想了想说,这件事情确实很特殊,特殊的事情办好了,会有特殊的意义,办得不好,也会有特殊的不良影响。这样,前辈你先在丁院长的办公室稍候,我现在就给江淮军区和陈专员打电话,我一定会把你的想法如实汇报,听听上级的意见。
  
  舒南城说,好。
  
  于建国分别给江淮军区政治部和行署陈专员打电话,江淮军区政治部副主任回话说,我看这件事情啊,一是要随乡入俗,二是要掌握政策,你们看着办吧。
  
  陈专员的回话却很爽快,说,好事啊,工商领袖送女参战,临阵联姻,这不是鼓舞士气的最佳教材吗?至于说铺张浪费,他挣了那么多钱,你不让他铺张浪费,难道你想继承遗产吗?这不叫铺张浪费,他花钱,给我们的抗美援朝战争打气加油,有什么不好呢?我建议你们,认识到了呢,就积极配合。认识上不去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建国说,陈专员,我们保证,积极配合。
  
  舒云舒和肖卓然的婚礼在皖西城引起不小的反响,因为这是小城解放以后为数不多的婚礼之一,也是唯一规格最高的婚礼,还因为这个婚礼有婚礼以外的意义。
  
  前来捧场的人自然不少,多是小城工商界的头面人物,遗老遗少们,见面打躬作揖者流,就连远在梅山的舒先生的老朋友汪尹更也被请了过来,一路鞍马劳顿。
  
  这天晚上,舒南城穿着一身中山装,红光满面,左顾右盼,抱拳致谢,口中一连声:承蒙关照,多谢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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