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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那幅人体创作《情友》,在画坛和舆论界引起的争论,在当年冬季很快就波及到苏州。然而由于老吴封锁了所有关于美术方面的消息,阿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浑然不觉。但老吴毕竟不可能永远把阿霓藏在保险柜里,大半年以后,当阿霓年满十六岁的那个初夏,一个梅雨季节闷热的星期天上午,阿霓原来在少年宫美术小组的一个小画友,拿着一份旧港刊来找她,神秘兮兮地告诉她,这本刊物上有她的周由大哥哥的消息——上面不仅详细报道了那次画展的争论和评价,还用一页的版面,刊登了《情友》的彩色图片。
  
  阿霓已经一年多没有听人说起周由这个名字了,甚至再也没有见到过大哥哥的画作。当她面对这个好不容易才淡忘的名字,她几乎发不出声音。她只是下意识地央求同学把这本刊物留下,并说愿意用自己的豪华版时装杂志同她交换。那个同学刚一走,阿霓的眼泪便大滴大滴落在那个陌生的女人头像上。
  
  阿霓麻痹已久的情感世界,就像受到一次强大的心脏电击,开始感到了剧烈的疼痛。爱心即刻起搏,记忆迅速复苏。她的面色苍白,嘴唇颤栗,眼睛贪婪地搜索着画上的笔触中所传递的每一丝信息。经历过苦恋和单恋的阿霓,对这幅画面上的感情语言的理解和鉴赏能力,已远远超过了美术专业一般女生的水准,她完全看懂了画的内容、看懂了那个“情友”呼唤时心里的话语。阿霓忧伤的目光穿过画面上厚厚的墙壁,在楼道的另一端与周由重逢;在一种年代久远的油彩气息中与周由无言相视……她知道大哥哥一定会重新上楼去拥抱那个漂亮女人的,那个在报道中被人称为周由的女友兼经纪人的舒丽小姐。她全身裸露的体形真优美,她有那么丰满的**和结实的腿,腿上的膝盖骨一点都看不出来,好像都长到肉里去了。大哥哥一定会喜欢她的,如今她天天和大哥哥住在一起,和大哥哥跳舞,大哥哥早就把阿霓忘记了。阿霓若是和舒丽小姐站在一起,就像一枝尚未长成的瘦弱的花苞,歪斜在一朵盛开的鲜花脚下,令阿霓忽然第一次觉得自惭形秽……
  
  刺得阿霓心里最痛的,就是那篇介绍舒丽小姐的附言。阿霓恍然明白,在她远离大哥哥的日子里,她所一千遍渴望和企盼的未来,已经被这位名叫舒丽的女人无情地霸占了。但阿霓无法归罪于这个舒丽小姐,甚至无法恨她。是她自己丢失了大哥哥。她不敢回想与大哥哥在北京那幸福却又带来了灾难的两天。自从阿秀妈妈死了以后,自从她把大哥哥的画全都丢了以后,大哥哥就不再给她写信了。大哥哥本来就不让她去北京,就是那要命的两天,使她失去了一切,是她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弄乱了啊……
  
  阿霓又一次发病了。夜里抱着那本刊物,哭醒了一遍又一遍,好几次从床上惊叫着坐起来,大声喊着妈妈。但是阿霓早已没有十四岁时候的勇气了,天亮时她浑身瘫软地昏昏睡去,在惊悸的睡梦中逃避着那位舒丽小姐。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如今她似乎只剩下了一种早熟却又麻木的美,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地游荡。她想起爸爸曾经说过,世界上可能只有两种人最可悲,一种是贪婪得只剩下了钱的男人;另一种是贫乏得只剩下了美的女人。但有钱还可以存在银行里,而美却无处可以寄存,孤零零放在那里,不用也会一点点少下去,还会带来那么多的麻烦和恐惧。那个舒丽小姐一定不会是除了美就一无所有的女人,她到底是怎样让大哥哥喜欢上她的呢?
  
  阿霓见到周由的画以后,哭了整整两天,没有去学校上课。自从阿秀死后,她的学习成绩一度降到中等,后来才慢慢勉强恢复到全班前十名的水平。她似乎比别的同学更用功,但总是觉得累得不行,精力总也集中不起来。现在她觉得自己连最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爸爸已经发现了她手里的那本港刊,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就把杂志“没收”了。爸爸什么都不说,但她觉得爸爸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那个“情友”就是周由的妻子,他们说不定连孩子都已经有了……阿霓觉得爸爸让她自己来领会这句话,比他说出这句话还要更残酷。
  
  阿霓直愣愣地望着空空的墙,对爸爸说:“……求求你再带我去一次北京吧,我想见到大哥哥,我要当面向大哥哥道歉……是我不好,弄丢了他那么多好画,我赔也赔不起,心里悔都悔死了……爸爸,你就带我去一次吧,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求你给我买一幅大哥哥的画,只要一幅,你要付给大哥哥很多很多钱,等我将来长大了挣了钱,我再把买画的钱还给你……好爸爸,你就答应我吧,我的房间里没有大哥哥的画,我又要生病了……我的头好痛,胸口里面好像有一个东西总是在动……爸爸,求求你了……”
  
  老吴抱着女儿,只觉得自己心口也一阵阵绞痛。他完全没有料到,事情过去了近两年了,阿霓还是没有真的忘记她的大哥哥。那个该死的大哥哥就像附在她身上的幽灵,谁也无法将他从阿霓心底彻底驱逐。老吴真正担心的是,如若那个恶魔般的幽灵在阿霓的床前始终徘徊不去,正处于青春期的阿霓,万一旧病复发,只会比先前愈发加重,甚至很难治愈。他忧心忡忡地抚摩着女儿的头发说:“……去北京当然是可以的,但是爸爸也不知道,周由肯不肯把画卖给我们呢。想买他画的人太多了,我们总不能天天坐在他家门口,等着他画出一张来吧……再说,再说,如果你和他真的见了面,你万一控制不住自己,又发病怎么办?”
  
  阿霓眼泪汪汪地摇了摇头。
  
  老吴又说:“你不要怪大哥哥不等你,周由比你大十五岁,结婚是他的自由,谁也不能强迫的。你没有保护好他的画,他也没有怪你啊。阿霓,我想他也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你们之间,无论哪方面,都相差太大了,又离得那么远。我早就对你说过,早恋是很难有结果的。现在你还是先把情绪稳定下来,好好读书,你还只有十六岁,多想想将来的事情,给自己争取一个好的前途……”
  
  阿霓委屈地蜷在爸爸怀里说:“你说的那些我早都懂了,我只是想要大哥哥的画嘛,过去我有大哥哥的画的时候,我每天都那么开心,功课也是最好的。如果我能再有一幅大哥哥的画,我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呀。”
  
  “我看也许正相反,你有了周由的画,又会变得不冷静了……”
  
  “爸爸,你怎么一点都不理解我!”阿霓叫道。“我就让妈妈带我去,她早就说她要回苏州来看望我了……”
  
  老吴急出一头冷汗,厉声说:“不要跟我提你妈妈,我可以写信不让她回来的。现在的坏人那么多,假如有人知道你有周由的画,又盯牢我们怎么办?我们家再也不能出事情了……”
  
  阿霓望着两鬓斑白的爸爸,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想起自从阿秀死了以后,爸爸连女朋友也没有一个,一年多来,下了班就守着她和奶奶,三个人相依为命。她可不敢顶撞爸爸,再惹爸爸生气了。她只好暂时把这个愿望藏在心底,她相信一定还会有别的机会。
  
  第二天晚上,恰逢白老板开车来接她和爸爸去看戏。趁着爸爸走开去换衣服,阿霓便向白老板提出了这个请求。这一年多来,白老板是他们家的常客,几乎就像是他们家里的一个亲戚。星期天节假日,他常常开着车带他们父女或是阿霓的同学们,到常熟无锡宜兴湖州甚至更远的地方去玩。每年阿霓生日,他都会为她举办隆重的生日庆宴。每次他出国考察或是参加什么交易会订货会回来,也总是不会忘记给阿霓带回来漂亮的衣服裙子……自从妈妈走了以后,他好像就格外关心阿霓。阿霓好像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照料,有时不愿或不便对爸爸说的事情,就依赖白叔叔的帮助。阿霓对这位白叔叔,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他看上去总是很年轻的样子,头发油亮亮,梳得一丝不苟,从头到脚都是名牌,那种慷慨潇洒的派头,时而倒也让阿霓心生几分敬意。
  
  “白叔叔,你不是一直问我,今年的生日想要一件什么礼物么?”阿霓狡黠地眯着眼睛说。“现在我已经想好了,我就想让你买一幅周由大哥哥的画送给我,好不好?你带我到北京去一趟,只要见到大哥哥,他会让我自己挑的……”
  
  白老板显然感到了为难。也许再没有别的要求比这个更使他感到不悦了。他略略一犹豫,很痛快地回答说:“买画?这好办,不过何必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买呢,我可以买幅比周由更有名的画家的画送给你,除了周由,名家的画,随你挑,你想到上海的艺术拍卖会上去买也没问题……”
  
  阿霓的脸上愀然作色,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她说:“不,哪个名家的画我也不要,我就要大哥哥的画,我要见他,你带我到北京去一趟……以后,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求求你了……”
  
  老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霓,你怎么可以向白叔叔要东西!他生意上很忙,怎么有时间陪你到北京去,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我就是要见大哥哥!”阿霓一声尖叫,伏在白老板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阿霓,阿霓,你听我说……”白宏根慌了手脚,笨拙地伸出手去扶住她。一年多来,他用时间用金钱用男人全部的耐心,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个水虹留下的影子,从不敢越雷池一步。然而当阿霓第一次伏在他身上哭泣时,他真有点不知所措了……
  
  “好好好,我带你去,你先别哭了……”
  
  “那你现在就去买飞机票……”
  
  “等我把生意上的事情安排一下,总不能说走就走啊……”
  
  阿霓将信将疑地抬起头来,一看见爸爸严厉的眼神,重又埋头抽泣起来。那晚的戏自然是看不成了,老吴和白老板使出浑身解数,作出各种许诺,几乎劝了阿霓一个晚上,企图让她打消那个念头,她却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带她去北京买一幅大哥哥的画,她一定要再见大哥哥一面。
  
  那天晚上阿霓失眠了。失眠造成的精神委顿,使她不得不又开始请病假。她天天望着空荡荡的墙壁发呆。恍恍惚惚之中,那个早已离她远去的河边的小客厅,重又向她缓缓飘来。她一幅一幅地回忆着客厅墙上那些大哥哥的作品,细想着每一幅画上的色彩、局部和大关系;她常常久久地盯着空中那些游移不定的画框,想伸出手去把它们抓住,但它们总是与她擦肩而过,像风中的云朵一样,倏忽就改变了形状。只有在夜里白炽的灯光下,在她似睡非睡的梦魇中,她才能把那些所有的画带回自己的小屋,固定在四周的墙上。于是墙上到处挂满了大哥哥的画,画框就像大哥哥的一条条手臂,环绕着她,搂得她气都喘不过来。她亲吻着画面上那些芳香的油彩和颜料,那些色彩斑斓的画面渐渐流动起来,就像一条五彩的河流,在河心有一个五彩的漩涡,她在河水里挣扎着,被五彩的丝带勒紧,在漩涡里慢慢地沉下去、沉下去……
  
  她总是这样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天亮以后,头就疼得像要裂开……
  
  老吴想把阿霓的小床,像上次那样挪到自己的房间,有爸爸陪着,也许夜里她能少做些噩梦。但这一次,被阿霓拒绝了,她坚持要自己一个人住。老吴在长夜难眠的惊恐中,常常披衣而起,踮脚走到阿霓的房门口,倾听阿霓房间的动静。他听见她常常会无缘无故地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断断续续、支离破碎;一会儿是大哥哥、一会儿是美术组;有时她会长时间地哭泣、喊她也喊不醒;有时她又会在梦中低声唱歌,那歌词模模糊糊的,只有歌的曲调,听起来像是那首《北方的狼》……
  
  一年多来,老吴最怕的就是阿霓在受到外界刺激的情况下重新发病,如今他最担心的事情似乎已兵临城下。他为阿霓请来了全市最好的神经科医生,希望她起码能恢复安稳的睡眠;白老板则请来了一位祖传中医名家、还有一位气功师,为阿霓发功治病;但阿霓却依然终日昏沉,醒来时便死死拉住爸爸或是白老板的手,让他们带她去北京买画……
  
  束手无策的老吴,在极度的惊恐不安之下,终于下决心给水虹写了一封长信。详细介绍了这次阿霓发病的原因和病情。他请水虹赶紧用特快专递或是别的办法,给阿霓寄一幅周由的作品,除此以外,看来已没有更好的医生,能治疗阿霓的病了。信一发出,他又是几封加急电报追去,他想起水虹在一封信上好像曾经提起他们正在搬家,假如新居能有个电话,他还能在电话里同水虹商量一下对策。做完这些后,他便赶紧安慰阿霓说,他正在设法同周由联系,只要周由没有出差在外,只要爸爸能找到周由,她一定会重新得到大哥哥的画的……
  
  老吴说出这话时,发现自己又一次被迫对阿霓作出了让步。
  
  那天,舒丽陪着水虹和周由,去出席了一个朋友的个人画展。那个地方离周由的父母家不远,活动结束后,周由想起好久没有回父母家了,该回去看看并取回最近的邮件。舒丽便开着车把水虹拉到自己那个小窝,让周由取了信件后,到她那儿来接水虹,再把他们一起送回去。水虹和舒丽进门不久,刚刚煮好咖啡,舒丽抱出一大堆最近新买的时装,和水虹在镜子前一件件不厌其烦地试穿着,却听门铃骤响,周由面色惨白、神情黯然地闯了进来,鼓鼓的公文包摔在桌上,信件哗哗地散落一地,手里紧紧抓着一封红边的快件和几封绿边的电报,一声不吭地递给了水虹。
  
  水虹一眼看见快件信封上老吴的字迹,犹如触电一般,心里怦怦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牢牢攫住了她。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她对于来自江南的信件,始终有一种神经质的过度敏感。她每天都渴望着女儿的消息,但又怕信中会带来她不愿意听到的事情。快件和电报都意味着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她忽然想起,最近由于搬家事忙,自己已经有十天左右没有给阿霓打电话了。一年多来,阿霓在最疼爱她的父亲和白叔叔的悉心照料下,已经渐渐养好了心里的创伤,她的学业也正在恢复,等她再大一点,她就能对自己的未来作出明智的选择了。江南水乡的涟漪已慢慢平静了,水虹本想再过一两年,等阿霓有了成人的承受能力,她也许就可以把全部的事实真相告诉阿霓了。周由的父爱也许能减轻阿霓原来的痛苦……在她和周由的计划之中,再有半个月,她就该回苏州去看望阿霓了……
  
  会有什么事呢?看看周由忧郁的脸色,水虹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这封长信的到来,立即将周由和水虹刚刚建立起来的宁静生活又一次打碎了——水虹万万没有想到,港刊港报居然会渗透到苏州小城;没有想到,一幅《情友》,会在阿霓心上掀起如此巨大的风暴;水虹更没有估计到,一年多来,在没有任何大哥哥的画和信息、在绝对断水断电的条件下,阿霓那颗执著的爱心,竟然还在顽强地、奄奄一息地跳动着……
  
  水虹尝到了比上一次苏州小河血案更惨重更痛心的打击。如今她的痛苦已经打成了两个死结,一南一北两个情结,牢牢地套在她的颈项上,一个松不了、一个解不开;和周由两年多的情爱,她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离开周由了,周由是她灵魂的依托,而阿霓是她生命的组成部分。她不知道在生命和灵魂之间应当作出怎样的选择——阿霓的爱已病入膏肓,而周由的狂热,也同样病人骨髓;她用尽了自己全部的柔情和爱心,才总算在疯人院的门口拦阻了周由;但也许只要她稍稍一走神,他就有可能钻进那道画布做成的围墙里去。本来她打算等新居完全安顿好以后,就同周由正式登记结婚,那种温馨而安宁的家庭生活,一定会渐渐让周由回归平和。然而,就在这条坎坷之路通往坦途的拐角,阿霓的爱却又奇迹般地复活了。从老吴的信上看,阿霓似乎已经没有一年多前那么疯狂那么澎湃了,可怜的阿霓已经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余光了。但水虹觉得这种爱到了尽头的爱,也许恰恰是最可怕的。两年前,水虹就是被周由那种爱到了生命尽头的爱,所深深打动、彻底征服的。她担心自己和周由都会被这种少女的痴情感动,以至从此被母爱和父爱分割在银河两岸,永世没有鹊桥……也许她真的应该马上回苏州去,回到阿霓和老吴身边去,重新去做一个贤妻良母,永远不再回来。也许她真的应该把阿霓交给周由?或者把周由还给舒丽?是她把这些关系都弄得乱七八糟,如果真有神灵能让一切恢复原有的秩序,她甘愿承受世上最严酷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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