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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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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那座秀雅博厚的古城里,老吴和阿秀的婚事办得热闹又隆重。
  
  整条小巷的石子路上,落满了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碎纸屑。小河两岸、小桥两端白墙的窗口都探出了好奇和祝福的目光。人们早已把“外嫁他国巨富”的水虹忘记了,大家都满心希望老吴能重整家园,再造一个让小巷人引以为荣的新家,以便使水巷两岸的街坊邻居,还能继续受到吴家淳厚家风的濡染,继续得到求医问药近水楼台的恩惠。人们似乎在几天之内就对阿秀刮目相看了。大家纷纷记起了她的纯朴和善良。对这个被邻里们看着长大、许多人都抱过她为她买过糖果的女孩,人们开始有了可以放心的期待。她不仅能从此卸下老吴护花卫士的重担,也一定能像原来的水虹那样,辛勤操持好这个家。她还应该如同对自己亲妹妹那样善待阿霓,当一个称职的后娘。老吴的事业和名声都在鼎盛时期,他应该有一个安稳太平的家了。
  
  小巷里最难过的莫过于那些尚未出嫁的女人,尤其是那些自以为比阿秀更伶俐更时髦的女人,因此度过了许多个不眠之夜。她们都在为同一个问题苦恼万分——为什么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老吴和水虹的婚姻裂痕?为什么没有捷足先登,钻进这道缝隙和缺口?当她们又听说吴老因长子的婚变,病情加重,可能不久于人世,而吴奂雄将会继承大笔财产和房子时,她们心痛欲裂、追悔莫及。女人之间甚至彼此都不敢相见,怕对方一眼看出那些未眠之夜,在自己眼圈上留下的熊猫般的天然眼影……
  
  李家铺子今非昔比,顾客盈门、门庭若市,每日的营业额扶摇直上。有的邻居已经开始给李老板出主意:如果老吴和阿秀一家将来搬到吴家大宅去住,可以说服老吴用这幢小楼和院子,在李家餐馆旁边,换到一块可以扩大成酒楼的地皮,那么生意就可以越做越大,足足翻上好几个档次。李老板的眼前经常出现苏州私营仿古酒店的海市蜃楼。
  
  老吴在水虹飞走后,本无心思大操大办婚事。但阿秀一家却不允许他们的喜事草草了之。老吴对于婚礼的操办权早就被剥夺,他成了一个省心而空闲的新郎。他更没想到,这么近的迎新之路,小巷里居然也会出现一辆豪华彩车,一时小巷水泄不通、交通堵塞,欢庆的爆竹声震耳欲聋。婚宴上灯红酒绿、人声鼎沸;男人西服革履、女人锦缎丝袄,就连阿霓也落落大方地给阿秀敬酒,弄得阿秀语不成句、热泪盈眶。
  
  小巷顺理成章地接纳了这对新人。水虹已无退身之路。
  
  老吴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水虹。如果水虹爱的不是周由,那么他还有可能经常见到她,她一定会时时回来看望女儿。但如今正是为了阿霓,水虹必须封锁关于她的一切消息和行踪,以免刺激阿霓、引出麻烦。她暂时是难以回来了,甚至也无法让阿霓去看望她;没有人提起水虹,就好像她真是雨后的一道虹霓,风过云散,她便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蓝天。
  
  老吴在婚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始终无法习惯和阿秀朝夕相处。他经常独自一人走进阿霓的房间,望着墙上水虹的照片,暗自伤神。有时他站在楼上的窗口,久久眺望着东去的小河,默默回想着与水虹一同站在窗口的情形。尤其是在秋天,院子里盛开的桂花甜香,从楼下一阵阵飘溢到楼上的房间,在他们的床前徘徊游弋,直到把水虹的头发都熏香了,才飘到窗外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可是,今年桂花再开的时候,水虹不会站在这里了,水虹不在,桂花还会像往年那么香么?他想,等今年秋天桂花香的日子,他要让阿秀像水虹每年那样,糖渍几瓶香味醇厚的桂花,一年四季中,他只要打开瓶盖,就能闻到这让人心醉也心碎的气息……
  
  老吴时常幻想着有一天,小院的门会突然打开,水虹提着她的皮箱,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这样想的时候,他便深深懊悔水虹临走时,他为什么居然接受了水虹留下的这小楼的钥匙。也许他太了解她了,一个经历过天火焚烧的女人,是不可能再重返大气层了。婚后多日,老吴眼前不仅没有一点喜庆的红色,却总是闪现出黑色的骨灰盒。他知道水虹不会回来了,将来有一天她如果回来的话,可能是她的骨灰盒。几十年后,她会让她美丽的孩子,把她的骨灰送回故乡,并把骨灰洒到养育了她的小河里去。他记得水虹以前曾开着玩笑,对他说过这个愿望。但那时他也许已经先她一步走了,那么他一定会让阿霓把她爸爸的骨灰,也洒入这条小河,在秋季飘着桂花细碎的花瓣残骸的河底,等待着与爱妻重新相会。可是她会不会让周由也与她同来呢?这是可能的。小河是他们的媒人,他们就是在这条小河旁、这幢房子里初恋和热恋的。看来,即便是在河底,水虹和周由也会依旧把他冷落在一边的。
  
  老吴的心冷得像冬天的河水。他的脑子里又出现了一个新的疑问,顿时令他周身寒彻。这么长时间来,他总是追不上那两只天鸟的幻想行踪,谁知道水虹还会不会记得她最后的那个愿望。也许她早已忘掉了江南的小河,而迷恋上北方的天空,将来说不定会把骨灰抛洒到太空中去。目前国内航天领域还没有这项业务,但几十年以后会有的。那时水虹会和周由在太空中幸福地悬浮飞荡,而自己却孤零零地躺在这冰冷的河底,饱受污泥浊水浸淫之苦。
  
  为什么自己老是想到骨灰呢?老吴缓过神,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自己真是老了么?他突然恍悟,自己是从以往主动地爱着水虹,一下子转入了被动地接受新妻的爱了。主动的爱使他精力充沛、富有朝气;而被动的爱,却使他像一个被人供养的老太爷,说起话来也嗯呀啊呀起来。也许别人从表面上看,他还是一个彬彬有礼的中年学者,但惟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好日子已一去不返,他已在心理年龄上,过早地步入了老年。
  
  阿霓每天放学回来,就坐在楼上小客厅的沙发上,一遍遍欣赏和体味大哥哥的画。她觉得自己每一次都能看出些新东西。她很感谢妈妈临走前的建议,妈妈说得对,油画真是应该远看,远看才能把握住画面的大效果,才能慢慢发现画面上的色彩、构图、虚实明暗之间的奥妙。过去在她的小屋里,她几乎是站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内来观赏的。她能看清画面上每一道凹凹凸凸的笔触,甚至笔触上那些故意没有调匀的色彩颜料,以及薄色块后面的画布布纹。当时她就觉得这样看画有点滑稽,就像把鼻尖碰到书页上看字似的。只是开始时她实在舍不得把大哥哥请走,因为她常常觉得那不是画,而是大哥哥的手和脸,她看着画就像看着大哥哥一样。而自从把画搬到了小客厅里,原来在小屋子里视而不见的东西,一点点从画面上蹦跳出来,越来越多,真够她应接不暇、琢磨不透了。
  
  阿霓偶尔想起妈妈的时候,觉得妈妈真是个好妈妈。
  
  远在千里以外的水虹,当然无法知道,她自以为搬走了周由为阿霓建造的“画炉”,阿霓会因此渐渐疏远她的大哥哥。她没想到这也许适得其反,阿霓的心已经跟着大哥哥,从小屋跑到了小客厅,那是一个更大的“画炉”。
  
  放学回家后悠然独处的阿霓,有时会把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用手掌托着下巴,仔细揣摩画面上的色彩和构图——噢,这只白鹤的羽毛为什么白得发亮、显得这样华丽呢?对,原来它是用深赭绿的灌木衬出来的。这深赭绿的色块是多么鲜艳呵,而且透明透气,还透出春天刚刚发芽的灌木的清香……
  
  噢,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仙鹤好像要飞?原来是鹤的重心向前倾斜成那么大的弧度。如果不是它的翅膀在扇动,好像就要摔倒了。它旋转着舞蹈着,跳得多么自由自在,简直就要飞起来了。喂,把你的长腿再踮一下,踮呀、踮呀,再踮一下!你就要到蓝天里去,和白云一起跳舞了……
  
  阿霓看着看着,常常就会对着画,喃喃说起话来。有时还学着仙鹤舞蹈的动作跳起舞来。但她总是跳双鹤舞,一会儿扮女鹤、一会儿扮男鹤,有时还昂起头,张开嘴,怪腔怪调地瞎编着白鹤求偶的欢叫声。她扮女鹤时,温柔娇媚,幸福陶醉,柔软的双臂在空中伸展出各种优美的曲线;既像白鹤在扇动翅膀,更像是在向着北方深情地呼唤。有时她会突然做出翅膀被狂风折断、惊惶坠落的姿势,在一阵旋转的狂舞之后,疲倦地蜷缩在地,把她秀丽的面孔痛苦地贴在地毯上,两只手臂向后绝望地抬起,就像舞剧《天鹅之死》中那只垂死的白天鹅。从她的大眼睛里,流淌出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轻声呼唤着:“大哥哥……”
  
  然后她总是会自己站起来,跑到小房间的北墙下,从那里开始扮起男鹤,一只从北方飞来的男鹤,热情浪漫、雄健有力。她会舞出她所渴望着的那些舞姿,张开翅膀去紧紧空抱自己刚才扮演过的女鹤,抱得那么深情。她侧着头,把自己的脸紧紧贴在假想的对方的脸上。那时她面颊上的泪珠便闪烁着快乐满足的光泽。翅膀是阿霓永恒的主题,无论是她的画、她的舞、她的梦,都反复回旋着一对翩翩的羽翼。她想飞,飞到北方去,飞到大哥哥身边去,从天上俯冲下去,扑到大哥哥的怀里。但她又怕折断翅膀,从云层中跌落,跌落到四边望不到边际的太湖里去。于是她便忽然停下了舞步,悄然走到窗口,推开窗户,遥望着北方的天空。她幻想着有一只北方的大鸟,正穿过厚厚的云层向她飞来,然后把她抱上它的脊背,稳稳驮着她,巨大的翅膀越过星星和月亮,带她飞回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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