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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瑙山勇战雪前耻 将军印妄许生离心

玛瑙山勇战雪前耻 将军印妄许生离心 (第1/2页)

杨嗣昌目送着方孔昭的背影出了仪门,才回到公案后面,勉励劝诫一番,吩咐大家下去歇息,等候分别传见,然后略一拱手,退回内院。众文武大员躬身叉手相送,然后从白虎堂中依次肃然退出,在行辕等候。不大工夫,一声吆喝:“督师有令,请湖广总兵左大人!”
  
  左良玉一阵心慌,不知道督师为什么传见。抚台方孔昭罪不致此,却给校尉押出大堂,逮至京师待勘,自己罗猴山惨败,只贬了三级,是不是皇上变了主意,要重加责罚?不过转念一想,倘若真有什么密旨,督师也该当众开读。他以辅相之尊,又是天子腹心之臣,正好趁机树立威严,以儆效尤,决沒有背着众人的道理。左良玉提心吊胆地随着承启官绕过白虎堂,又穿过一进大院,來到后面的小院前,依然思虑不透。小院的月洞门前侍立这两个带刀护卫,透过月洞门,望见一片苍翠的竹林,深处掩映着一座明三暗五青砖起脊的厅堂,既不宏敞,也沒有雕梁画栋,但堂前高悬一块朱漆匾额,上书“节堂”二个黑漆大字,透出几分杀气与威严。这个地方左良玉并不陌生,熊文灿任总理时,也來过几次,但今日却觉得有些异乎寻常。刚到堂前,便听一声传报:“左总镇到----”
  
  “请!”左良玉紧走几步,登阶拱手高声禀报:“湖广总兵左良玉参见阁部大人!”一位中军副将打起猩红缎镶黑边的夹板帘,将他迎进去。左良玉进到门里,看一眼端坐着的杨嗣昌,急忙跪下行礼。
  
  杨嗣昌略直一下身子,面带微笑,拱手还礼,吩咐安排座位。左良玉告了座,杨嗣昌语气亲近地称呼道:“昆山将军!”
  
  左良玉惶恐地站起,叉手施礼道:“实不敢当此称呼。”
  
  “你是个有将才的人,出身履历本督师早已知道”,杨嗣昌看着身材魁梧的左良玉垂手肃立,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生于万历二十七年,山东临清五里庄人。自幼父母双亡,由叔叔抚养,习学武艺,可左右开弓。自辽东从军,升为辽东车右营都司。崇祯元年参与宁远兵变被撤职,到昌平军中做了一名小校。崇祯四年八月,东虏围攻大凌河,皇上急诏昌平驻军星夜赴援。昌平总督、兵部右侍郎侯恂力荐,破格提升为副将,率兵出关,松山、杏山两战两捷。本督师可有遗漏?”
  
  “句句属实。”
  
  杨嗣昌感叹道:“其实若谷兄拔将军于行伍之中,置之统兵大将之位,虽说是有识人之鉴,可最为人佩服的还是荐人之胆,他冒着多大风险,你想必体会得到。一旦你兵败大凌河,他身上三品的朝服怕是穿不得了。”侯恂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晚于杨嗣昌三科,年纪也小了一岁。他与侯恂虽沒有深交,但素來对东林党人颇有好感。侯恂升为户部尚书,不久罢归商丘老家。李自成攻破开封,以按兵不救之罪,逮入京师问罪,羁押诏狱。数年之间,物是人非,看到英气勃勃的左良玉,杨嗣昌不禁对侯恂大起惋惜之情。
  
  “末将一辈子感激侯大人,沒齿难忘。”左良玉回想起往事,感念之情油然而生,嗓音有些哽咽。
  
  杨嗣昌点头道:“心存感激就好,将军秉性忠义,本督师早有所闻。开封城破,若谷兄以按兵不救之罪,久系诏狱。听说昆山每过商丘,不避嫌疑,必登堂叩拜其父碧塘老先生,执礼甚恭。止此一事,亦可见将军忠厚,有德必报,不忘旧恩。”
  
  “末将出身微贱,沒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三纲五常,自信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本督师头一个就传见将军,知道你是个出类拔萃的将才!如今辽左频传烽烟,中原未定寇氛,正当国家用人之时,将军生逢乱世,大有作为。今上天纵英明,励精图治,对臣工功过,洞鉴秋毫,有罪必罚。罗猴山之败,皇上震怒,但怜惜将军人才难得,仅贬秩三级。本督师陛辞之时,恳请皇上格外降恩,赦免前罪,加封平贼将军,想不久就会有旨意,平贼将军印信也随即发下。将军好生仰体皇上的苦心,立几个大功,以报圣上天覆地载之恩,也不负本督师一片厚望。”
  
  大明立朝以來,平贼将军只有正德皇帝赐给仇铖一次。左良玉身为武一品的湖广总兵,加封平贼将军,官阶虽不能再有什么擢升,但却是百年难遇的殊荣,身份和名声迥出中将之上。他喜出望外,跪下连连叩头道:“皇上天恩与阁部大人厚意,末将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万一。流贼一日不灭,末将一日不罢兵,甘愿与剿贼一事相始终,死而后已。”
  
  “哈哈哈……”杨嗣昌摸着细长的胡须,朗声大笑道:“好个死而后已,本督师要的就是这句话!來來來,坐下叙话,不必拘礼。”他等左良玉仄着身子坐下,叮咛道:“自古为大将者往往恃功而骄,因此大多身败名裂,沒有好下场。《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实在是千古不变的至理。你出身陇亩之间,位至一品总镇,都是一刀一枪,用性命拼出來的,实在不容易呀!能有今天的富贵,更该好生珍惜,切不可放纵自己,贪一时的痛快,毁了半世英名。”
  
  “督师训诫的是。”
  
  杨嗣昌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熊文灿刚到襄阳,从广东带來两千火器军,用的都是从澳门等地新购买的西洋火器,冲锋突袭最为有效,可将军却逼着文灿将他们遣散回去,确属孟浪了!还有你与刘国能入援京师,回兵征讨河南境内的流贼,途经泊头、吴桥,纵兵大掠,与流贼何异?”他见左良玉默不作声,停了片刻,似是劝诫又似开脱道:“将骄兵惰,非将军一部,乃是军营的同弊,朝廷威令仅及于督抚,而督抚威令不行于将军,将军威令不行于士兵,令人堪虑。自曹文诏、艾万年之后,你与曹变蛟,还有新近崭露头角的吴三桂,当朝名将不过几人,屈指可数。当今乱世,正是大丈夫横刀跃马、博取功名之时,将军当一扫积习,表率诸军,戮力王事,何患不能剿灭流贼!”
  
  “末将实在看不惯他畏贼如虎,一味招抚……”左良玉还要分辩,但看到杨嗣昌眼中陡然射出一道寒光,急忙改口道:“今后再也不敢了。”
  
  杨嗣昌本想再说几句,但想到都是熊文灿在襄阳时御下过宽所致,那时众将到襄阳拜见后,除非军情十万火急,总要逗留些日子,家眷在此的自不必说,家眷不在襄阳的也会流连青楼,招妓纵酒,不把军务放在心上。杨嗣昌暗暗埋怨道:“只此一事,文灿安得不败!”他知道此时不好强求左良玉一人,隐忍不发,话锋一转,问道:“如今闯贼新败,蛰伏商洛山中,陕西总督郑崇俭派兵四面封剿,擒灭不过旦夕之间。其他三股流贼,张献忠在西边的楚、蜀与陕西交界处屯兵养锐,革里眼、左金王等四营流窜在东边的随州、应山、麻城、黄冈一带,曹操、过天星等十营,散布在南边的南漳、房县、兴山、远安之间。张献忠兵力虽不如曹操,但最为狡黠慓悍,且有徐以显等衣冠败类为之羽翼,实为当前心腹大患。擒贼先擒王,用全力剿灭献贼,则曹贼可不战而降。革、左诸贼,素无远图,不过癣疥之疾,何足挂齿。故目前用兵方略:全力围剿献贼,务期一鼓荡平。对闯贼则加紧围困,防其逃逸,俟荡平献贼后,再移师扫荡商洛。曹操、革、左诸贼,暂且防其流窜,一旦献、闯授首,他们便不足虑了。昆山有什么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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