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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雨露新贵遭贬斥 失计谋大?谪皇陵(二)

乞雨露新贵遭贬斥 失计谋大?谪皇陵(二) (第2/2页)

早在万历朝,魏忠贤净身入宫,在司礼太监孙暹名下充任杂役,又转到甲子库当差,掌管乌梅、靛花、黄丹、绿矾、紫草、明矾、光粉、黑铅、红花、水银等物,不久为皇太子朱常洛才人王氏办膳。太子即位为光宗皇帝,他升任东宫典膳,专门掌管东宫太子朱由校的饮食,结识了太子的美貌乳母客印月。一个月后,光宗骤崩,东宫即位为天启皇帝,他便复了魏姓,皇帝御赐了忠贤之名。魏忠贤忆起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剿灭东林,朝野其实惟我独尊,何等痛快!又转念道:咱家那相好的不知怎样了?月余不见了,每夜寒衾冷被的,身边再难寻个可意的人儿,若是往日正可连夜前去访她,岂不有趣?魏忠贤暗自惆怅,思前想后一番,便将那宝贝儿放入小箱锁好,抱在身边昏昏睡了。朦胧之中,只觉有人摇喊:“老祖爷快起來,该动身了。”
  
  魏忠贤强睁了眼睛,见是掌家王朝用,问道:“几时了?可还落雨?”
  
  “刚过寅时,雨已住了。”
  
  “咱家昨夜不曾睡好,再略躺会儿动身不迟。”魏忠贤睡意方浓,若在平时扰了他的好梦,早已叱骂责打了。
  
  王朝用急道:“老祖爷不可再睡了,王永祚连夜率东厂锦衣卫将宅子围了,奉旨押发的司礼监太监刘应选、郑康升早催着启程呢!”
  
  魏忠贤心痛如割,悲声说:“禀上王督主,就说咱家盥洗了,即刻动身。”忙起身穿戴了,草草吃了两口饭食,出了颐寿堂,一步一回头地穿过游廊、重门,缓步朝外走。家人奴仆早将私宅中金银珠宝收拾了四十余车,一齐排在府门外。数十个壮汉家丁带着短刀弓箭,各牵家下喂养的膘壮马匹,押着车辆,东厂锦衣卫只在四周远远地围观,并不过來。魏忠贤回头看一眼巍峨的府第,“敕造府第”的巨匾依然高悬,垂泪道:“此去不知何日才得回來?花房的菊花开得正艳,却难带得。”
  
  王朝用提醒道:“老祖爷莫悲伤了,厂卫明令定要日出前出城呢!”
  
  “朝用,你莫跟咱家去了,这京师还有偌大家私,也须一个管事的人。咱家如有回來之日,好有个落脚处。”
  
  “老祖爷一路小心了。”王朝用跪下叩了头。魏忠贤环视四周,并无一个二十四监局的太监來送,就是平日受过恩宠的,也不见个人影,都远远躲了,或假作不知,惧怕惹出祸來,可见人情世态了。想起前时手握权柄,终日华堂盛筵,金紫满庭,何等威风,何等兴旺,何等热闹!今日打关节,明日报缉捕;今日送本來看,明日來领票拟!今日托人送礼,明日來人拜见,就是二三品的朝臣要趋府面谒也是难的!岂知如今连一顶纱帽也不能保全,好不冷清。魏忠贤万般无奈,只得向阙嗑头谢恩,隐隐见皇极、中极、建极三殿巍峨,后面万岁山上寿皇亭高耸入云,叹息不已:“咱家耗费了多少精神,才这般的锦衣玉食,心下好不忍离!”
  
  押解的太监刘应选远远喊道:“休得迟延,即刻上路登程!”
  
  魏忠贤恋恋地上了一匹膘肥健骡拉的轿车,向南而行,四十几辆大车迤俪跟在后面。眼看到了宣武门,天光已亮,见向时顺天府尹李春茂、通政司经历孙如冽筹建的那座茂勋祠,被新拆得败壁残垣,殿顶全无,破落在高耸的天主教南堂一旁,里面的塑像、颂词、联语想必更是狼藉了,禁不住又暗自伤感一番。猛听前面连声呵斥:“何人大胆,竟敢阻拦钦差,还不快将桌案撤了!”
  
  “钦差老爷就通融一下,妾身给我家魏哥哥饯个行,只片刻便好。”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刘应选道:“那便许你一刻工夫。”与郑康升也下了马,坐在桌案一边吃喝歇息。
  
  魏忠贤一掀轿帘,见是一个头扎青帕的襦裙老妇,领着一个年幼的丫鬟,守着一桌酒菜。他忙下了骡轿,上前道:“忠贤与夫人素不相识,何故高义破费?”那老妇闻声转过头來,看着他愕然道:“冤家,你竟认不得我了?”
  
  魏忠贤大惊,眼前的老妇赫然是权势熏天的奉圣夫人客印月,才一月未见,那曾经每日用群仙玉液浸渍的头发竟已丝丝地白了,白皙如凝脂的脸颊也堆满了皱纹,真个是鸠形鹄面,两鬓添霜,哪里还看得出当年丝毫的光鲜美艳?不过一个市井的老妇人罢了。魏忠贤拉住她的手道:“你如何这般模样了?”
  
  客印月凄然一笑:“急得闷得,突遭冷落,心如死灰,形容自然枯槁了。戏文上说伍子胥一夜白头,这已四十几个日夜,多少头怕也都白了。”
  
  “怎么知道咱家今日离京?”
  
  “如今天下多少人竖着耳朵探听宫里的风声,哪里还有不透风的墙?自你落职闲住私宅,我天天派人窥探,昨日见家人里外出入忙碌,想是有了变故。我一夜未眠,就近等候消息,不知洒了多少泪,叹了多少气。天快明了,见从门里赶出几十辆大车,便知道你被谪去凤阳司香。”客印月呜咽难语,禁不住抽泣起來。
  
  魏忠贤黯然道:“咱家昨夜也好生想念你,只是门外厂卫甚多,出不得府。”
  
  客印月止住哭声,斟了一杯酒道:“你这一去,千里迢迢,若能再见,也不知什么日子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饮下这杯酒,平安地上路吧!若得方便,捎个信來,我好安心。”
  
  魏忠贤接过酒杯,抖抖地饮了。一旁的郑康升早已不耐烦了,向客印月呵斥道:“都似你这般送來送去的,吃酒拉话,何日到得凤阳?快快收了桌案,若再罗嗦,将你这老乞婆送到诏狱!”
  
  魏忠贤强忍恼怒,冷冷看了他一眼。客印月却骂道:“你这势利的狗奴才,若是当年,老娘努一努嘴,就将你送菜市口碎剐了,哪容你如此欺人!”
  
  刘应选此时认出了客印月,不由一阵大笑,反唇相讥道:“你也配说什么势利道什么小人?若不是先帝恩宠,你一个村野的贱妇也能随意出入宫禁,欺辱残害公卿大臣?这里不是皇宫,你也不是什么奉圣夫人了,竟还不知死活地颐指气使,落得如此下场还敢咆哮钦差,你的狗胆好大!”说着,刷地就是一鞭子,向她劈头打下,眼看鞭子落下,那小丫鬟吓得大声哭叫出來。魏忠贤一见,忙将客印月一拉,陪笑道:“钦差老爷且息怒,咱家上路就是了。”
  
  刘应选鞭子打空,但见客印月在魏忠贤大力拉扯之下,几欲跌倒,模样十分狼狈,开颜道:“便宜了你这母狗,快滚!”
  
  “世间都是奉承有势的,咱家失了势,何必还硬要逞强?回去吧!好生珍重。”魏忠贤抚着她的肩头。客印月怨毒地望着刘应选,不敢再言,转身而去,竟将桌案丢弃不顾。
  
  魏忠贤眼望她走得远了,默然拉过骡子的缰绳,便要上去,胳膊却被人紧紧拉住,“施主慢行,我师父也要为施主饯行。”众人见是一个小沙弥,不知何时赶到,额头尚冒着腾腾的热汗,双手拉住魏忠贤的衣袖不放。刘应选大怒:“大胆的贼秃也來凑什么热闹?不怕问你一个附逆的罪名么?”
  
  小沙弥并不惧怕,合掌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钦差老爷再高抬贵手,我师徒回去为两位施主念上三万遍《金刚经》。”
  
  “念《金刚经》有什么屁用?当得了吃喝还是金银?”郑康升不允。魏忠贤忍气吞声,命家人刘六十、方大亮取了二百两银子送上,二人才点了头。魏忠贤问小沙弥道:“敢问尊师是哪位高僧?宝刹在哪里?”
  
  小沙弥并不答话,用手向后一指道:“我师父來了,你自去问他吧!”
  
  魏忠贤顺着他指的方向观看,胡同深处飘然走出一个高大的白眉老僧,手里挎着一挂红漆的食盒,微微喘息道:“檀越,老衲特來与你了却一段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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