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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皇亲酒楼通消息 英国公深夜闯宫门

田皇亲酒楼通消息 英国公深夜闯宫门 (第2/2页)

“吁――”一连几声叫喊,一辆油壁乌篷的骡轿停在了酒楼前。门口的伙计急忙跑上来,打起轿帘,伺候轿中的来客下车。车上下来一个须发皆白的红脸老者,素服角带,举止沉稳,气度非凡,在几个家奴的簇拥下,径直走入酒楼。酒楼的掌柜是魏良卿手下的一个门客,名叫郭均,一见进来的老者,赶忙从柜台后面出来,躬身施礼道:“国公爷是要饮酒还是专看邸报?”
  
  “明天的邸报可来了?”
  
  郭均赔笑道:“国公爷,还不曾到来。宫里传了话来,邸报要停上几日,何时刊印小的也不知道。这几日许多大人都来打问,没想到国公爷今夜会亲临。”
  
  “怕是来个家奴讨不回去,每回都是等得心焦等得失望。”
  
  郭均见老者似是有些不悦,忙赔笑道:“国公爷说笑了。敝店要是有邸报,只要爷捎话过来,小的敢不奉上,那里还消爷派人来?这几日断是没来的,小的胆子再大,也不敢欺瞒爷的。”
  
  老者捋须一笑说:“听说这里的酒菜极佳,早就想来尝尝,只是一直未得方便。今夜咱也不是来取什么邸报的,只要酒菜来吃。”便要迈步上楼,不料郭均却在前面似拦非拦地说:“国公爷可是要个楼上的单间雅座?”
  
  那老者面色一沉,愠声道:“老夫可是在楼下散桌吃饭的?怕老夫没银子付你么?”
  
  郭均一躬到地,解说道:“小的断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晚楼上的单间雅座都被人包了。”
  
  老者似是不信地问:“都包了?”
  
  “是!不敢欺骗爷,确实被人全包了。”
  
  “什么人包了?教他让出一间,咱付双倍的价钱。”
  
  郭均为难道:“这怕是不妥,敝店的信誉与一般商家无二,不好出面如此的。”
  
  老者自恃身份,不悦道:“你不好如此,老夫亲去与他讲!”
  
  郭均笑道:“国公爷何必与这些世俗小民争什么长短!爷要是愿意吃什么酒菜,小的命人连夜送到府上,爷可清清静静地吃,岂不更好?”
  
  “这是什么话?我张惟贤凭祖上的威名功勋袭得英国公爵位,怎的竟连一间吃饭喝酒的单间也难到手,传将出去,岂非辱没了先人的英名?”老者大怒,面皮涨红,声调也高了起来。原来此人乃是大明勋臣英国公张辅的七世孙。
  
  “什么人敢惹国公爷生气?”话音一落,门外含笑进来两人,也是一色的素服角带。老者看了喜道:“看来吾道不孤了。长公、宗道,你们也来饮酒么?楼上不知被哪个龟孙子全包了。”那个被称作长公的身材略显矮胖,须发半白,面色红润,乃是万历朝的探花郎官拜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张瑞图。另一个身形高瘦、面色黑黄,乃是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来宗道。几个月来,天启皇帝龙体不豫,不能临朝,近日以来,竟没了皇上的消息,不知皇上还能捱得几日,尤其要命的是不知道继位的新君是谁,更上与自己的仕途、富贵息息相关,谜底一日不揭,便会一日心神不宁,寝食难安,本来一直安排得力家奴每日打探,却没有听到丝毫消息,张瑞图身为阁臣更加按耐不住,便约来宗道同来酒楼,吃酒打探。
  
  “二十多个单间全包了?什么人如此豪阔?”来宗道似是追问,又似是自语。张瑞图也不禁暗自惊诧。
  
  “是个扬州的客商。”
  
  “什么来历?请什么客人?”来宗道不由对这个扬州客商凭添了许多兴趣。
  
  郭均道:“请三位老大人权且在大堂小坐,小的命人用屏风四面隔开,也好说话。”
  
  “那倒不急,邸报要是来了,先拿来一阅。”张瑞图慢声细语道。
  
  张惟贤不满道:“哪里有什么邸报?老夫来了便问,才知已停了几日,真教人心焦。”
  
  张瑞图听说邸报还没有来到,向张惟贤揖揖手要走,来宗道拦道:“今夜难得与国公爷、阁老相会,下官斗胆做个东主,请两位屈尊小酌几杯老酒如何?”
  
  张瑞图不好推辞,略带几分阴郁地干笑道:“国公爷既然有此雅兴,作陪何妨!”
  
  郭均谦卑地点头道:“三位老大人赏光,实在令人喜出望外。敝处的几味小菜虽说略有薄名,不过是贵客爷们抬爱,要是比起三位老大人府上的厨子来,怕是不啻云泥之别了。”
  
  “哈哈,要是说起家宴,咱新近招了一个江南的厨子,手艺实在非同一般,一手杭州菜古雅可爱,色味俱佳。他日再邀两位大人过府品尝。来来来,说得已经食指大动了,还是上楼吧!”张惟贤心直口快,性情率真,偌大年纪,提起美味佳肴,兀自难以忍耐,不禁眉飞色舞起来。说话间,一人多高的红木大屏风围成了一个简便的单间,张瑞图细看,见屏风上镂刻着自己的行草名作《后赤壁赋》,三人又起身欣赏一番。小二捧了上好的香片献上,郭均伺候完毕,在一旁垂手说道:“要说此人原本没什么来历,只是扬州的一个富商,贩卖一些绸缎……”
  
  “不必罗嗦!”张惟贤本是性急的人,嫌他枝蔓,挥手阻止。
  
  “好!好!长话短说,他是信亲王的岳父老泰山。”
  
  “姓田还是姓周?”张瑞图冷冷地问。
  
  “姓田。”
  
  “噢!原来是田弘遇!”张瑞图微微一笑道,“他倒是个豪爽有趣的妙人儿。不过,他怎么包了这许多的房间?”
  
  郭均正觉难以回答,楼上却有人喊道:“在座的各位客官听了,我家老爷恰逢大喜,今夜包了两层雅座宴请天下有缘之人,只要说上一句贺喜的话儿,就可以上楼尽情吃喝,品尝美酒佳肴!”霎时间,楼内一片欢腾,大堂吃饭、等座的食客纷纷上楼道贺,大堂一下子变得异常冷清。张惟贤颇觉不快,心里不免有了几分不平,恨声说道:“还没到皇亲国戚的位子,京师重地,竟然这般张狂!”
  
  来宗道不屑道:“他不过是凭了女儿那张狐媚妖艳的脸儿,窈窕婀娜的身段,才落得这五品的闲差,能有什么真本事,又张狂到哪里去?”转头对郭均命道:“去喊田弘遇下来回话!就说楼下有人要见他。”
  
  “小的明白,决不敢乱说的。”
  
  面皮白皙身材瘦小的田弘遇在二楼大摇大摆地坐着,冷眼观看上楼的食客,多是膏粱子弟和一些寓京的富商,没有见什么高官显爵之人,正自焦急,猛见楼下屏风隔成的单间周围有几个家奴模样的人四下逡巡,便要想法前去探询,见郭均急急跑上来,笑嘻嘻地说:“田爷要请的人可齐了?吩咐下面开宴么?”
  
  “好!那些空余的酒宴,就边吃边入席吧!银子么,咱一钱也不会少的。”
  
  郭均见众人多数高谈阔论,叫嚷吵闹,便附到田弘遇耳边低声说:“下面有几位客人不方便上来,请田爷下去讲话。”
  
  “是哪一个?”田弘遇头也未抬,用嘴吹一下手指上硕大的猫眼金戒,心里暗暗高兴,总算没有白破费我一万两雪花银哪!
  
  郭均看得眼热,恨不得一把夺了,戴在自己手上,强自忍了,不露声色地说:“田爷去了自然会知道!”
  
  田弘遇故意沉了片刻,目送着郭均下楼回去禀报,然后起身下楼来到屏风外,高声问道:“是哪位朋友要找我田某……呜呀!原来是三位老大人。”说着,故作吃惊地上前施礼。
  
  “罢了!”张瑞图微微摆一下手,问道:“你可认识我们?”
  
  田弘遇摇头道:“与三位第一次见面。”
  
  张瑞图冷冷地看着他,威严地说:“可我却知道你。”
  
  “怎么知道……”田弘遇见三人大模大样,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逼人的气势,陡然感到了一丝慌恐。
  
  “你一个五品的差事,这般大作声势地喜庆,难道不知朝廷律有明文,五品以上不准在闲杂场所聚集宴饮?”张瑞图语调愈加严厉。
  
  来宗道不待他回答,语含讥讽地说:“或许是超擢任用,荣升了二品大员,也未可知。”
  
  张惟贤年老迟钝,心地实诚,听得十分不解:“此言差矣!是否超擢任用,长公你自然该知道。”倒似有意凑趣一般。
  
  田弘遇更觉三人来头不小,故意卖个关子,答道:“下官一时高兴,忘乎所以,竟犯了朝廷的法纪,多谢大人指点。”
  
  来宗道却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什么高兴的事儿?是生了儿子,还是纳了一房小妾呀!”
  
  “可比这事儿大得多!”田弘遇满脸带笑。
  
  来宗道忽然涌起老猫戏鼠般的快意,慢条斯理地催道:“那就说吧!兴许我们也要给你道声喜,讨杯酒吃呢?”
  
  “此事关系国运,三位大人面前不知道该不该讲?”田弘遇用眼睛不住地在三人身上扫来扫去,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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