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谢谢你还活着
038、谢谢你还活着 (第2/2页)他是好心提醒静月,莫要因为皇后的事记恨皇上,反倒是做了错事。
静月被长忠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见长忠怨念的盯着自己,才收了笑意正经答他:“你安心便是,我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大是大非上,难道我还拎不清么?若连忠义都丢了,如何对得起皇后娘娘多年的教诲?”
听静月这般说,长忠才松口气笑起来。
御前离不得人,他不能同静月久言,见静月没有旁的事要说了,便赶紧回去当差。
静月则从小道上匆忙赶回梅惜宫里,把从长忠那里问的话跟姜婉说了。
江莠没有去见祁瑛,那么她会去哪里呢?
姜婉沉默坐着想了会儿,很快眼眸就亮了两分,递手给静月便朝着宫外走去。
“娘娘,咱们这是去哪儿?”静月着急问一句,怕姜婉走得太过着急裙子绊脚,话赶着话的说,“您慢些走,小心脚下。。”
姜婉没有回答静月的话,从梅惜宫一路沿着宫道西行,路过毓清宫之后转过两道小门再转回主道上,姜婉最后停在了云罗殿前,轻喘口气。
梅惜宫和云罗殿原本隔着就不远。
这里前几日还停着皇后的棺柩,姜婉原本的尸身,就在云罗殿的正堂里,原本皇后离世该以国丧之仪下葬,可祁瑛实在心痛到连看见棺柩都难以喘息的地步,所以才只停留了三日,便着浩荡队伍,送往皇陵去了。
云罗殿如今依旧大开着,里面并没有人在。
这地方。。姜婉很熟悉。
云罗殿的主殿是行祭司大礼的地方,也是超度亡魂之所,偏殿摆着好几尊佛像,都是太后常拜的。
姜婉抬手撑住门框,深吸口气后,说了句走吧,才抬脚跨过了门槛。
朝着主殿去的大道上,姜婉走了一半便停下了脚步,静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左方屋檐转角掩盖处隐隐约约伸出来的红枫树枝丫上,还挂着没有落干净的几片叶子。
静月鼻尖一酸,伸出手挡在了姜婉的眼前:“娘娘,别看了。。”
那红枫树,是帝后大婚的第二日,姜婉与祁瑛一起种下的。
因为要祈求美好的姻缘,所以种在了云罗殿里,据说夜来星光最亮处便是这里,能通天意。
选来选去,姜婉说,红枫最好。
一排艳丽的喜庆,年年看见,都能想起如今红绸漫天的宫景。
那时她说:“红枫胜火,灿若霞光。”
祁瑛就站在她的身旁,接过话来:“霞光虽美,不及婉婉。”
过往依旧历历在目,那时的她,看过红枫连绵,爱意缱绻,染红天际的大典,铺满皇城的每一个角落里。
如今,她也看见了白绸皑皑。
枯落的旧景。
静月挡住视线的手只能自欺,姜婉握住她的手腕放下来,柔声道:“好,不看了。”说完,真就继续大步朝着里面走去,再没有往那方多看一眼。
只是进了殿中,依旧空空荡荡,没看见江莠。
梁上还挂了许多的白绸没来得及取下来,香案后钻出来一个听见脚步声的小太监,人都没看清楚,就先跪下了。
姜婉的视线落在香案上才刚烧了一点点的三炷香上,她视线移到那小太监的身上,轻声问道:“方才有人来过吗?”
小太监趴在地上回话:“回小主,方才是来过一个人,问奴才要了三炷香插上,站了会儿便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到哪里去了?”
小太监想了想,小心答话道:“奴才似乎听见她说要去接什么回家。。没听真切,小主恕罪,人才刚走一会儿,往哪儿去了奴才当真不知啊。”
接什么回家?
姜婉心里一咯噔,顾不得搭上静月的手,提起裙摆便快步朝着云罗殿外走去。
她知道了,知道江莠去了哪里了!
大概是因为走得太快,风扑眼睛的缘故,姜婉飞快的眨着眼睛,泪水却总是不受控制的要涌上来。
她一路飞跑,顾不上自己这幅身子多么的娇柔和不堪一击,她只想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时隔多年的一面,她想见见江莠,她想亲眼确认江莠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穿过长街,穿过宫巷,穿过宽阔的广场,不知跑了多久,姜婉只觉得自己连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一直到了宫廷马厩坊的坊门外撑住身形,姜婉才弯腰大口的缓气,让自己快要爆炸的心脏平静下来。
等气息稳下来之后,姜婉才握紧了静月的手,不安的朝着马坊里进去,穿过前边的一间间厢房,后面宽阔的场地里,便是御马培训的地方。
姜婉在入场处站定,视线紧紧锁在远处站着轻抚面前马儿鬃毛的女子身上。
她还是穿着一身雪白的锦衣,梨花图案太浅,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不见,但姜婉知道,她身上这件衣服每一朵梨花绣在哪里。
她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对待婴孩一般耐心又细致。
姜婉就站在这里,和眼前的女子只隔了不到百米的距离,她本该冲上前去,与眼前人紧紧相拥,说一句‘欢迎回来’。
可如今脚上被灌了铅,身份被上了锁。
她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只能远远站着看向眼前之人,连说一句寒暄的话,都变得奢侈起来。
可江莠还好好的,她熬过了阎王的考验,她活过来了,她的确是坚强勇敢的女子,至少。。比那个只敢以死求得解脱的姜婉勇敢,有时候活着。。比死去难。
江莠理顺了眼前马儿的鬃毛,侧身的时候,余光扫见了场外似乎有人影站着,她转脸朝着姜婉看过去,轻飘飘的一眼,落在姜婉的身上,她看见这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曙国公主正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
因为她这一眼,那位公主的眸子突然像是亮了一般,而后两颗清泪,就这般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她在哭吗?
她在。。悲伤吗?
可为什么又笑着?
视线交织,久违的重逢,却是以这样的身份和形式。。见到了彼此。
江莠的目光没有在姜婉身上停留太久,她很快就看见了静月,微微颔首之后,便垂眸伸手打开了面前的木门,然后将这匹马儿牵了出来,朝着姜婉的方向走来。
姜婉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这匹马额头上的红色印记。
她突然伸出手,轻轻的落在了马儿的印记之上,她用食指在印记中心绕出个小圆来,而后又抚平。
江莠目视姜婉的动作,从镇静,到震惊。
她拽过姜婉的手,突然问:“你是谁?”
这次离得近,江莠盯着姜婉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看透一般。
因为那动作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那是姜婉曾经最爱做的动作。
眼前的这匹马,是姜婉为她的儿子祁言选的。
祁言周岁抓周的时候,抓到的便是一匹木马。
那时候姜婉很开心,说要给祁言选一匹他生辰当日出生的马儿,等到祁言长大些了,便带他去骑马。
众多小马驹里,姜婉独独就看上了那时候连站都站不稳的一匹小瘦马。
额上一抹红,她戳了个圆儿出来,笑着说:“你以后就叫枣儿吧,言儿喜欢枣儿,也会喜欢你的。”
只可惜,她没能等到她的言儿长大,也没能看见他骑上这匹枣儿。
江莠没能见到姜婉最后一面,便想着这宫里她唯一还能带走的,与姜婉相关的东西,只有这匹马了。
眼前这个曙国公主为何会知道皇后顽劣性子爱做的动作?!
她问得急,姜婉忽然笑起来,轻声回答:“丞相认识我的。”
她是姜婉。
江莠轻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
她是宋玉娇。
的确见过,的确认识。
江莠转动眼眸看向静月,又重新打量姜婉,语调又恢复了冷淡:“看来东曙教了你很多东西,为了此次联姻,也下了很多的功夫,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这样的动作。。不要在皇上面前做起。”
她说完要走,被姜婉一把拽住。
不仅拽住,姜婉还抬手捏了一下江莠的耳垂,她动作极快,江莠反应过来愤然捂住耳朵的时候,姜婉已经背过手老老实实站好了。
江莠愤然皱眉:“你!”
姜婉扯出一丝笑来:“丞相被捏耳朵会红。”
江莠瞪她,咬牙道:“放肆!”
静月在一旁站着,抿紧嘴憋住笑,一声不敢吭。
姜婉抬起手,指了指枣儿,又指了指耳垂,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丞相认识我的。”
说完,她往前走了一步,凑近了盯紧江莠,她看见江莠的瞳孔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离得近,姜婉眼中还湿漉漉的,她嘴唇有些颤抖,轻声道:“江莠,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