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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鹧鸪天 第二十三章 剥衣入闹市

第一卷 鹧鸪天 第二十三章 剥衣入闹市 (第2/2页)

少年回过神来,想与老人再说些什么,但一转头,火光隐隐,身旁空无一人!
  
  少年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柴声噼啪,山野间雾气忽浓,这篝火之旁,突兀只剩下自己一个。
  
  近处秋虫啾啾,极远处有野鸡啼声凄厉。
  
  少年环顾四周,壮着胆子喊一声:“老先生?”
  
  无人应答。
  
  饶是再心智坚定,李明蔼终究是个从未独自远行的十几岁的孩子,荒郊野外,妖鬼出没,这会也是心里发毛。
  
  咕咕嘟嘟。
  
  不知不觉,是火上新烧的水又开了。水汽弥漫。
  
  少年分了下神。
  
  然后听见身后草丛簌簌,什么东西踩动了枯枝。
  
  然后那个苍老的声音道:“离开小解一下,干什么就大呼小叫的。”
  
  心情大起大落的李明蔼简直想哭了。
  
  老人道:“方才与你说那些都太早,早些歇息,明早继续赶路。”
  
  少年很想说咱们能不能直接飞到有人的地方再行路,别从大山里了,太吓人,但嗫喏了下没敢张口。
  
  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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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半月过去。
  
  少年终究还是没敢开口请老人停止步行,只好跟着一路翻出大山,好在老人再无夜间突然消失这种状况。而只要有老人在身边,即便遇着些神异事情,少年也见怪不怪,只觉心安。
  
  比如曾经在一个月晴之夜遇见远处山巅,一只老狐拜月,撮土为香,口中念念有词,只是离得太远听不清楚。老人要少年以后如果遇到类似事情,切莫靠近,再或者如果行夜路时突然遇到有奇怪老人或漂亮女郎道旁搭话,问你:“我像人吗?”务必答“是人”,送对方一个好口彩。
  
  老人说这种道旁问人郎,一般都是蛇鼠狐兔成精,与这种拜月修“野狐禅”的狐狸一样,都是生在人族占据大道的归栈洲,因而大道不全,与人族气运有了牵扯。修行到一定程度需要化人形方能合道,但有的精怪修行陷入瓶颈,就需要道旁扮人问话,这种叫做“讨口封”。如果答话的人回一声“像个人”,就能就此破境,修行一日千里。但若答否甚至出言讥讽“像个别物”,则会受大道反噬,折损道行。而且这种妖物最是记仇,如果说话人被其惦记上,很容易世代纠缠,殃及子孙。
  
  李明蔼问是所有妖精都需要讨口封吗?老人答也不一定,妖族各族本各有本族的修行方法,开了灵智以后修行反而如同本能。只有生在人族城池附近,成长过程中浸染过多人族气运的,或者本身就是血脉太过于淡薄,才需要借人族大道成自己机缘。这种就像人族中的散修,修行不得法,命不好,凄凄惨惨戚戚。
  
  李明蔼感同身受,同戚戚。
  
  再望向正在念经拜月的老狐,眼神中不免带了几分钦羡与同情。
  
  山巅那头,老狐若有所觉,遥遥转头。
  
  少年吓个半死。
  
  再比如曾在荒山之中,遇见一座小庙,附近方圆十几里都没有人族城镇,却有这样一座破败佛庙伫立山腰。更神奇的是,庙内本身蛛网横斜,佛前的香炉,却始终香火长燃,袅袅不断。
  
  老少两人夜宿庙中,老人闲来无事,就与佛像搭话唠嗑。
  
  破败泥胎佛像本身已经露出泥底,却能眉目口鼻变动发人言,与老人言谈无忌。原来小庙竟是整座佛寺成精,曾经在一个人族小城外,香火颇为繁盛。后来归栈洲突然整洲灭佛,小庙不忍佛法断绝,就自己搬迁跑到荒山中来,平日里就与附近的飞禽走兽讲经,怡然自得。
  
  温姓老者身为道门高人,竟然也精通佛法,一人一庙打机锋论禅理,聊的好不愉快。天亮临行时,佛像自身动弹不得,还调遣一头灵智半开的野猪远远相送。
  
  某一瞬间,少年甚至有些喜欢上了跋山涉水无忧无虑的遇见这种神仙事。
  
  只是旅途漫漫,终有尽时。
  
  到了人族城池中,温姓老人也极其受礼遇,被姜楚王朝的小藩属国一路护送,直到姜楚朝境内的一座繁华宗门。
  
  那座仙家宗门高处云霄,殿宇金碧辉煌,祥云掩映,与少年心中仙家洞府毫无两样。
  
  老人也与少年直言,少年心性过伪,算计太多,与自家大道不符,那便好聚好散。
  
  又是好聚好散。
  
  老人嘱咐好友宗门出了山上神仙才用的金元宝,垫付了能从天空飞行的神仙大船船资,一路飞回大卢国。那是少年第一次飞临九天上,只觉白云如水,抚面湿颊。大船下群山如田丘,苍绿缓移。
  
  回到临淄城后,少年就这样丢掉了珍珠泉客栈的工作,却有幸被镇海楼的一名管事看中,在城东的神仙酒楼做了一名仆役,而且自己依靠“窥人心湖”天赋,每每能迎合长辈与客人喜好,甚得管事与酒楼掌柜赏识。
  
  阿庆在穆山宗也已经站稳跟脚,与自己说他已经拜入穆山宗一位仙师门下,成为一个底层弟子了,现在仙术小成,将来那件大事更进一步。
  
  绿珠也时常通信,而且由于李明蔼从韩先生那里得到口实,“济有深涉”,确定了少女在那边过的其实并不顺利,被道破心事的少女也更加与少年交心。偶有过分言语,少女也恍若不知,依旧书信往来。
  
  后来,绿珠来信说,自己要嫁人了。
  
  新郎不是阿庆。
  
  也不是他李明蔼。
  
  董绿珠在信上说,她在尼山学宫虽然初有不顺,但其实进境极快,学问做的也好。很快被西京王朝在此求学的一位世家子弟看上,对方央求朝中长辈出面,问过了她的父母与书院恩师,这门亲事就算定下来了。
  
  李明蔼去见董绿珠的父母,被喝骂出门。李明蔼去找韩先生,韩先生沉默许久,躬身不语。
  
  少年闭门一整日。
  
  然后在镇海楼掌柜门外,长跪三天三夜。
  
  迎亲那天,少年带镇海楼身后宗门七十多艘神仙大船,直奔西京王朝抢亲。
  
  那天阿庆也现身,一身黑袍,手持一柄大刀,孤身杀向婚宴,浑身浴血。
  
  混战之中,顾客从天而降,震慑众人。
  
  见到董绿珠时,她身着红袍,满面带泪,在笑。
  
  那个夜晚,属于少年和绿珠。
  
  少女的唇柔柔软软的,红袍下面,腰肢瘦削,绿珠的腿极长。近身上去闻时,发香混着那天雨中的闻到的体香,绿珠唤一声“明蔼”,少年把身子捱上去,肌肤相触时候,温温暖暖,良久微湿——
  
  少年突然停住,向腰间的蛐蛐笼摸去。
  
  然后仿佛骤然间从大梦中醒过来。
  
  秋夜寂寂。
  
  夜深月凉,园中无人。他提灯登山。
  
  李明蔼探头朝亭子一侧下望,陡峭山壁下面一方幽静水潭,映着笼中火与天上月。秋虫叫声零星,远处丛林偶有雉鸡咕咕夜啼。
  
  少年吹熄已经燃的差不多的烛火,坐在亭中石凳上,静静思索。
  
  心中幡然一惊。
  
  原来自己从未远行,原来自己还未做决定。
  
  此前种种,竟然只是擅长推演的李明蔼,提灯夜行时的一番长思。
  
  亭中黑暗一片,没有人会发现这里躲着一个少年。园外灯火渐熄,临淄城渐渐睡去。一块薄云缓至,将圆月也笼住。
  
  少年在自己面前虚画了两条线,一条长而浅,划向亭外云后月,一条短而深,指向已熄笼中烛。
  
  装痴扮傻,在老仙师那边,行不通。
  
  而山上术法繁多,万一他人也有可以看破心声的法门,那么自己这种揣摩“穿衣”之法,犹如墨门弄斧。
  
  此时此刻,怎么选?
  
  是摒思绝念,扮演心诚赤子再拼一次,还是接受赵掌柜给的退路,做一名富家翁,将能到手的先拿到手里,徐徐图之?
  
  天已大亮。
  
  一天后,少年随赵姓掌柜来到城东河畔,有一老人乘鹿缓缓来。
  
  老人鹿背探头,微笑道:“好久不见?”
  
  少年亦微笑,躬身行礼,“老先生好久不见。”
  
  天地忽转。
  
  身在姜楚王朝的那座繁华宗门,老人道:“仅仅是心诚,便够了吗?你出身低微,体魄如破屋漏雨,便是勉力修行,将来也成就有限,我为什么要领你走上这条崎岖大道?于我、于我道门有何益?”
  
  小院屋中,顾客与少年两相对坐,顾客眉头一挑,放下筷子道一声:“手艺倒是不错。”又沉吟半晌,还是摇摇头,“李明蔼,你我本心类似,大道趋同,但你心性驳杂,善观不善谋,善思不善断,即便你将来走上了云头,将来气运反哺,我也注定会被你牵累。”
  
  顾客推开屋门,阳光洒入,年轻人伸开双臂伸懒腰沐浴在夕阳里,丢下一句:“李明蔼,你过的不痛快,活的不干净。”
  
  临淄城外,少年抱住浑身是血、断掉双臂的阿庆,两人痛哭。阿庆道:“明子,我吃过的苦,你不要吃,不要吃。”
  
  少年道:“呜呜呜,庆之不哭。”
  
  阿庆嘶吼:“答应我,明子,不修仙,好吗?不值得。”
  
  阿庆靠在李明蔼怀里,却没有双臂,只能用下巴勾住少年肩头,想抱少年都抱不住。
  
  天地又转。
  
  篝火熊熊,少年跪倒。
  
  温姓老人对跪地少年一脸哂笑,满脸不屑:“你受的是儒家教育,走的是底层路数,以往的那些,揣摩人心穿百家衣,保着你活了下来,它们不是错。”
  
  “但你若想从我这换到东西,你就需要‘脱了这些衣服’,公平取舍,就这么简单。”
  
  “以后这三千里路,做得到,我便给你一步步打开山上新视界。”
  
  “做不到,你继续去做你的闹市蠹虫,你穿好你的衣服,做你的嘻嘻哈哈富家翁。”
  
  老人忽然想到什么,笑的更加阴寒。
  
  “最有趣的,是你衣服将脱未脱,偏偏留一部分。嘿嘿,有你好受的!”
  
  少年已经身登山巅,一步升天。
  
  今日,那个昔日道旁呻吟的流民之一、小城中低头偷哭的少年之一,将要问剑整个西京王朝!
  
  云头之中,忽有白首拦路。
  
  荆钗老人问道:“衣服脱了吗?”
  
  李明蔼怔怔无言,恍然觉得自己身上全是层层束缚。
  
  老人伸出手,一点少年额头,道:“剥了衣服去。”
  
  天旋地转,少年似从云头坠落,头痛欲裂。
  
  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临淄城里。
  
  少年赤身裸-体,行走于闹市之中。
  
  以往对自己慈眉善目的临淄城居民,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还是乞儿流民时,满眼的嫌弃。每个人瞥到他,都犹如见到什么可耻的事物,却又一个个不愿在少年面前直接表露,而是脸上挂着笑,嘴上与少年日常寒暄,眼中闪着惊异,一旦转出自己视线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少年直觉胯下凉嗖嗖,心底一种明知羞耻的焦急,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装作若无其事,自顾自向前走。
  
  我剥衣过市,身如赤子,人与我皆知我耻,人与我皆假做不知有耻。
  
  前方有一高楼。
  
  赤子登楼。
  
  议论与讥笑都抛在了门外。少年稍稍心安,懵懂爬行。
  
  最高处,一个人影在等着自己。
  
  李明蔼走到栏边,楼高千丈,身下流云。
  
  心底有个声音对自己说:“跳下去。”
  
  少年犹豫。
  
  楼中的身影靠近少年耳边,问:“李明蔼,你为什么登楼呢?”
  
  “是因为齐奶奶吗?你真的打心底想豁出性命不要也要到云头去说话?”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两个流民稚童,就能轻易打听到背后秘密?
  
  为什么齐奶奶选的是你们两个?真的是随便从路旁车底捡来的吗?
  
  由始自终,你俩的选择,真的是自己的选择吗?”
  
  少年如坠冰窟。
  
  他缓缓转头,问:“你到底是谁?”
  
  楼中那个身影渐渐清晰,与少年长得一模一样,另一个“李明蔼”微微一笑,“我是李明蔼啊。”
  
  “李明蔼”道:“我是魂灵,你是肉体,你是屍啊。你真的不愿看见我吗?”
  
  身后传来老人的声音,“退回来。”
  
  少年转身,温姓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楼内。
  
  “老人”厉声大喝:“人若连往后退都不会,谈什么要向前走。若是都像你们这样的人占了大道鳌头,这天地得变成什么样?”
  
  李明蔼若有所思,站在楼头,身前罡风凛冽。
  
  他后退一步。
  
  一步踏空!
  
  明明是向后安全的地方退一步,却身如坠高楼!
  
  李明蔼睁开眼睛。
  
  少年幡然大醒,汗流浃背。
  
  俨如大梦一场。
  
  耳边传来老人长长一叹:“痴儿。”
  
  秋虫零星,眼前篝火噼啪,锅内的第二囊水还未熟。老人拱手烤火,四周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雾气,身旁一直硕大野鸡正吞吐着烟雾。竟然还是在山中。
  
  少年心脏猛地揪起,不自觉摆出了韩先生学堂中教授过的基础拳架,面向老人。
  
  少年眯着眼睛,心中大怖,声音颤抖:“你刚才都看到些什么?”
  
  一个声音咯咯大笑,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那个野鸡将烟雾吞尽,转头向老人道:“哎呦呦,这凡人对你我有杀机哩。”
  
  不知为什么,这只野鸡的眼睛极其怪异,金灿灿,视之如毒蛇。
  
  老人微笑摇头,“你的梦,我们哪能看到什么?”
  
  (9300字。历史第二多。
  
  这章写的有点累,但是很过瘾。抱歉来晚了,这几天不忙,我准备下年前爆更。
  
  大家猜猜这个野鸡是什么身份?神话传说中有原型。给个与其身份并不相关的提示,两人当下所在的山,叫做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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