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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鹧鸪天 第二十一章 银杏从来不负秋。

第一卷 鹧鸪天 第二十一章 银杏从来不负秋。 (第2/2页)

老人自我介绍:“我叫金三,游方的穷郎中。两位是季家兄弟?从曹州城押了人的赶桩先生?”
  
  赶桩先生,相传起源于西南诸国凡间的赶尸人,可以封禁人或妖物的神智但无碍躯体行动,使“人昧如桩”。往往血脉相传,在修行界里数量不多但有许多伤人秘法,很是难缠,由于秘法特殊,常常帮一些世家宗门做一些押送奴仆的买卖,甚至本身就直接做了倒卖堕民的人口贩子。
  
  两个斗笠客眯眯眼睛,并不答话。
  
  老人金三笑哈哈,“无妨无妨。”探长脖子瞄一眼后面的长长队伍,道:“老弟我只是是找你们后面这些位问几句话,他们其中一人嘴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修行无长幼,但生人相逢客套一点还是以外在长相论称谓,老人见面就自称老弟,很是不要脸了。
  
  圆脸男人问道:“只是问话?”
  
  金三认真点头道:“所以劳烦老哥收起袖中那把剔骨飞刀,这般待客之道,吓煞小老弟了。”
  
  老人朝着身后的两排人喊:“你们里面可有人从曹州城周家药铺做过事呀?”
  
  无人应答。
  
  金三一拍脑门,“忘记辽。两位老哥行个方便?”
  
  季家兄弟对视一眼,圆脸的那个取下来马侧的灯,鼓捣了些什么,道“好了。”
  
  老人又扯着嗓子朝人群喊了两次,终于有一个稚嫩声音答了一声,“我做过。”
  
  金三取下自己车角挂的灯笼,提着颤巍巍下车,举灯笼挨个看去,最后停在了一个瘦小的堕民少年身前。
  
  金三问:“周家药铺的薛掌柜,你知不知道去哪儿了?”
  
  少年答:“不知道。但我鼻子灵,能找得到。”
  
  有些堕民,还是遗留了些上古妖族的天赋神通。
  
  老人旋即喊:“大老哥,这位小兄弟怎么卖?”
  
  身后传来高瘦斗笠客冷冷声音:“不卖。”
  
  大脑门老人叹气,“别介嘞,大家都是生意人,好说好商量嘛!”
  
  转过身时,始终没有将符弩放下的瘦高赶桩人已经驱马来到老人身后,居高临下,将弩箭对准了老人额头。
  
  男人道:“我说了,不卖。”
  
  金三脸色发黄,问:“季老兄,季老兄,我只是谈个买卖,您这是真的打算杀人,还是就举着吓唬我一下?”
  
  瘦高赶桩人决定不再听这个古怪丑八怪啰嗦,直接就要扣动扳机。
  
  金三叹一口气:“好吧。”
  
  一道飞剑不知从老人身体哪里飞出,近距离扎进瘦高男人的面门,直接掀起了头盖骨,雾气中红白飞舞。
  
  马匹受惊,把男人尸体掀翻在地。
  
  与此同时,道旁的迷雾中悄然出现一把巨大镰刀,倏忽飞近,将方把飞刀驭出袖口的圆脸男人马匹脖颈横切而断。飞剑紧接跟上,眨眼钻入了男人的双臂,锁住了体内气门。
  
  男人从马上跌落,两腿被摔倒的马匹压倒在地,颈血汩汩,两声明显的骨裂声。男人发出震耳的痛呼,以及一连串的污言秽语。
  
  老人摇头道:“我只是想做生意嘛。”
  
  俯身和蔼问少年:“我再问一遍,你确定能找的到薛掌柜?”
  
  堕民少年已经被吓的两腿瘫软,但仍撑住身体,自信答道:“我记得住他的味道,可以。”
  
  老人满意点头,扭头喊:“成交!”
  
  哀嚎中的季姓兄弟之一怒骂:“我槽你祖宗!”
  
  金三揉揉耳朵,自顾自开始算账:“一个瘦弱堕民娃娃按市价给你也就是三十个老狐钱,另外那小兄弟身上太臭我不想他坐我的车,鉴于你兄弟应该用不上那匹马了那就再加十五枚也就是一共……我说你能不能小点声?四十五个老狐钱,公平买卖,童叟无欺。”
  
  老人取出青钱,一枚枚数好给圆脸男人码在耳边。
  
  季姓赶桩人喊道:“你还杀了我哥!”
  
  老人很认真的解释:“我杀他是因为他想杀我,抱歉还杀了你的马,但我是真的怕你一不小心做什么傻事,这样我没人做买卖了。”
  
  金三从圆脸男人身上摸了摸,找出钥匙给堕民少年打开脚镣。少年脊背和脚腕处血肉模糊,几可见骨,上身只裹着一个粗布毯子。老人道:“小老弟,我要是你,我就去把那个死了的男人衣服扒下来,自己穿上。”
  
  少年在圆脸男人的咒骂声中,换上了死去瘦高男人的所有衣衫,戴上斗笠,忍着脚腕的剧痛,翻身上马。
  
  老人眼中露出一丝赞许。艰难调转车头,挂上灯笼离开,突然想起什么,把脚镣钥匙丢给了队伍末尾的壮硕妖族。
  
  金三笑眯眯道,“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扶起那位季姓老哥,然后拿着地上的钱背去最近的城镇给他治伤,嗯,差不多三十多里路吧,然后等他伤全养好了继续带着你们去浑凉山把你们一个个卖给各大宗门富户。还有一个选择,你们现在解开自己的脚镣,对躺在地上的他做你们想做的事,然后天大地大各自离开四海为家。善意的提醒一句,西北方向两百里山里有个妖族巢穴,可以去投奔。至于你俩……喂,你们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队伍中间,一男一女两名皮肤黝黑身材健硕如熊的新南饶州昆仑奴,黑夜中瞪着四只白皙的大眼睛,茫然盯着老人。
  
  金三放弃:“算了,爱咋咋地吧。”驱车就要离开。
  
  结果还是不放心,把头探出车外回头喊:“哦对了,以防你们不认路,那边是西北!”
  
  马车吱吱呀呀,写着药字的葫芦和灯笼乱蹦。戴斗笠的少年跟在马车身后,真的远去了。
  
  两排被锁链锁着的奴仆扭头齐相送。
  
  然后齐刷刷转头看向地上被马尸压住的圆脸赶桩人。
  
  一直在哀嚎怒骂的男人突然收住了声。
  
  没有人出声,只有七八个脚镣声一步步靠近。
  
  男人颤声道:“张大头,我昨天多喂你吃了一个苹果的!”
  
  那个壮硕妖物拾起了铜棍。
  
  马车上,已经走远了的金三老人仰头看着浓雾中只剩下依稀轮廓的圆月,道:“今晚月色真好。”
  
  这个其实有着正统儒家传承的“金三”老人低头啐一声,“两个人头贩子,也敢称先生么?”
  
  堕民少年带着斗笠,比马车落后半个马身,沉默不语。那截已经被解开的手镣没有丢弃,被少年缠到了手腕上。
  
  老人扭头笑呵呵道:“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吖?”
  
  斗笠下怯生生的声音:“我叫白奴。”
  
  老人点头,“好名字。”
  
  老人哼着歌谣:“大袖蹁跹,小舞晏晏,卓尔绝色,朦朦如月——”
  
  “金三”将手从面上一拂,哪里再是圆额黄牙的老人,露出一张年轻好看的面庞。
  
  斗笠下,一双被惊艳到了的眼睛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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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淄城。
  
  刚刚结束了前半夜当值的李明蔼抬头看着一轮皎白圆月,有些出神。
  
  这些时间,本就不爱说话的他愈发沉默寡言,只是面对客人时笑容却更加灿烂,更殷勤也更周到。反而被收了一瓶神仙酒的后院管事,很是夸奖了一番。
  
  两个一直看李明蔼不顺眼的前楼小厮,只觉得这小子似乎抱上了甯管事的大腿,本来打定主意想给他下几个绊子,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收之桑榆。
  
  也许成长的近意词,叫做不抱希望。
  
  少年提着灯笼,沿着园中的曲折小道,一路回房。
  
  疾步快走时,熟悉的石桥上面,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
  
  身影道:“李明蔼,跟我来。”
  
  不明就里的少年愣了愣,沉默跟着身影来到偏僻远离道路的水亭里。
  
  总是时刻捧着一壶热茶的客栈掌柜开门见山,问:“来客栈多久了?”
  
  少年答:“自八岁来临淄,就在客栈做事,已经四年了。”
  
  掌柜又问:“你想修仙?”
  
  少年心脏砰砰直跳,道:“朝思暮想。”
  
  掌柜的沉吟一会:“有位身份极高的仙长,最近要长途远行,需一个聪明伶俐的贴身仆役打杂,甯管事给我推荐了你。不见得能成,但你可以试试。”
  
  少年思量一会,跪在地上:“明霭知道客栈上头也有仙门,明霭从小就在园子里做事,不见得多好,但对咱们客栈也有感情。明霭宁愿拜进上宗,踏踏实实做事。”
  
  掌柜的突然讥笑一声。
  
  少年的心一沉。
  
  掌柜的道:“不敢不敢,庙小供不起大菩萨。”
  
  嘬一口茶,又问:“富水银楼,那个叫陈庆之的大伙计,与你相熟?”
  
  李明蔼老实道:“自幼相识,一起长大。只是最近没了联系。”
  
  瘦高掌柜道:“不瞒你说,陈庆之最近被收进了夫如宗。没过多久,夫如宗整个山门被姜楚国墨家围山,灭了宗。你知道么?”
  
  李明蔼双眼茫然。
  
  掌柜的道:“兔死狐悲。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查一查。五年前你们两个娃娃一起来到临淄城,陈庆之到了富水楼,你来了我珍珠泉。我不管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他故,我只知道我蛇草山不像夫如宗家大业大根脚深厚,即使被灭了宗也还有个上宗能帮着收敛后事。”
  
  “你在园子里做事这些年,小小年纪,就追慕仙缘。我不是不知道,原本倒也真懂了几分考校你心性的心思。但现如今,我也直接说了吧,要么你跟随这位与我蛇草山大有渊源的道家仙长远游,但能不能入得了他老人家法眼,从此是仙是凡,是长生是夭折,你福祸自理,与我珍珠泉客栈再无瓜葛。要么你踏踏实实就在园子里做个客栈伙计,最多一辈子做个逍遥管事,我保你挣个安稳辛苦钱。”
  
  客栈掌柜低头微笑:“怎样?是选好聚,还是好散?”
  
  少年沉默不语。
  
  掌柜拍拍少年肩膀,“别这么一本正经嘛,两者都是好事。缘份与安稳自古不能两全,但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能选、且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选’的。不必急于回答,你考虑考虑,这两天告诉我。”
  
  瘦高身影悠悠然离去。
  
  少年保持躬身跪地姿势,好一会未变。
  
  竹影沙沙,流水淙淙,明月寂然。
  
  李明蔼站起身拎起灯笼缓行几步,朝偏院走去。却又突然改了主意,叫开园门,一路趋向城中的大湖。
  
  湖畔的一处园林,是前朝一个郡提学使创办郡学时藏书所建,后来被大卢朝第一任沇水郡郡守费郡资出面开放成为公家园林。只是即便如此,也极少有平民百姓出入其中,多是达官富户的消遣游览之所。
  
  李明蔼知道这个地方,还是曾听顾客这个初到临淄城的“客人”提过,只说最高的假山上面竹从中藏着一个亭子,风景极佳,尤适独处。
  
  夜深月凉,园中无人。
  
  少年提灯登山。
  
  顾客没骗人。
  
  李明蔼探头朝亭子一侧下望,紧密的老竹丛后就是陡峭山壁,下面一方幽静水潭,映着笼中火与天上月。
  
  少年吹熄已经燃的差不多的烛火,坐在亭中石凳上,静静思索。
  
  李明蔼万万没想到,即使阿庆已经离开,事情还是有余波,而且还能影响到自己身上。如此一来,自己本也没有抱太大希望的珍珠泉客栈一途,也彻底失去机会。
  
  毕竟是少年心性,如果说半点怨忿心没有,并不现实。但少年并没有怪阿庆,反而愈发担心。如果自家掌柜能够从两人同时入城察觉端倪生出疑心,那其他人呢?他也太久没有来信了。
  
  一直以来,阿庆什么都能走在我的前面。
  
  修行是,成长是,就连获得女孩子芳心也是。
  
  而且为什么是绿珠啊。
  
  你又为什么偏偏不喜欢绿珠了啊。
  
  你如果也喜欢绿珠,我也是会开心的啊!
  
  多年以前,两人相约共赴仙路,要给这天下,说说临淄城外两个孩子的心里话。
  
  但是如今只是刚刚走过了第一步,那个趴在自己怀里痛哭,重复说着“我想喝酒”的阿庆,李明蔼从没见过。阿庆说,人是会变的,但绝不会变回从前。
  
  韩先生曾在学堂无意说过一句话,复仇如饮鸩入腹,却盼他人之死。
  
  以前李明蔼不懂,却记住了,现在见过了痛哭的阿庆,却稍稍有些懂了。
  
  少年在自己面前虚画了两条线,一条长而浅,划向亭外天上月,一条短而深,指向已熄笼中烛。
  
  委屈也担忧。
  
  患得,也患失。
  
  亭中,黑暗一片,没有人会发现这里躲着一个少年。
  
  园外,灯火渐熄,临淄城渐渐睡去。
  
  少年无眠,直到天亮。
  
  李明蔼一大早红着眼珠跑到城西公孙婆婆家,帮着老人打了两大缸水,一起吃过了早饭,李明蔼就着咸菜连喝两碗稀粥。
  
  临别时,公孙婆婆拿枯槁双手抚摸李明蔼双颊,老人的手指是湿润润但冷硬的。
  
  老人道:“明崽崽,想好啦?”
  
  少年愣了愣,点了点头。
  
  成长的另一个近义词,或许是“莫看来路”。
  
  小孙女果果扑过来抱紧李明蔼双腿。
  
  走出小院时,天已大亮。
  
  晨光从天边暖暖的照过来,给老人家院外的千年大银杏树笼上一圈金光。
  
  少年发现,原来已经有银杏叶子开始变黄了。稀稀疏疏落满一地。
  
  在过几个月,待满树叶子全黄透时,就会有城东城南的少爷小姐,带着家丁奴役,禁止周遭百姓清扫落叶,来全年也不会踏足一次的西城,赏遍地黄叶了吧?
  
  银杏从来不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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