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一章
25 第二十一章 (第2/2页)醉舞咳了一会儿，双手抓住了璟钰的手肘，“殿下，你若能安然回云乐，请殿下把我父亲莫茗的骸骨送到六羽同我母亲葬于一道吧，他们十八年未见，定很想对方的。”
璟钰不能答应，“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这般托我倒是为何？”
醉舞苦笑了一声，“依殿下看，醉舞这般模样，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璟钰蹙紧了眉，“你累糊涂了，还是歇着吧。”
醉舞摇摇头，“现下天黑，殿下还是早些离去吧，到了白天，行踪便更容易暴露了，适才醉舞要殿下留到明日再走，也就想拖了时间，等曲溪军过来。”
璟钰沉默了片刻，问，“你，你这般情形下，竟然还放不下这恨？”
醉舞浅浅笑，“醉舞十岁起，便只有复仇这念头，放下？等醉舞下黄泉那日再放下吧。”她笑着，又咳了几声。
“你这人啊……”璟钰倦倦的，连眼里都出现了疲倦之色，“你一个女子，胸中锦绣谋略堪比男子，为何这般心智硬要让自己生生记着仇恨，画地为牢呢。”
醉舞朱唇一嚅，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皱眉，愁绪，刻在了她眉间，淡淡的。
璟钰看了她一眼，道，“你恨，你恨过之后呢？杀了那人，你就能解恨了么？杀了那人，你父母就能死而复生了？”
醉舞从未往这方面深想过，她也不愿多加去想，见璟钰这么说，声音就冷了下来。她十指拢进衣袖里，纠结在一起，“殿下，你扪心自问，若是殿下眼睁看着自己亲人一个一个死去，你能看着那仇人日日在你眼前而不生恨么？你当真能一笑泯恩仇，当什么事都未曾有过？”
璟钰自不会把这事想到自己身上，但他依旧蹙眉，问，“你要如何复仇呢，杀了冠云？再杀了曲溪焱？”
醉舞轻轻笑了起来，“杀了他们？那不是太便宜他们了。殿下，你说，要怎样才能让他们觉得活着会比死更痛苦些呢？”
璟钰拢着眉，“你……你若要这恨，明明不用与我一道滚下来的，你拉我，使自己也滚了下来，这又是为何？”
醉舞这才敛了笑，微微低头，静了一会儿，又抬了起来，却是抿着嘴不说话。
璟钰轻轻叹了口气，“你那时救我当真只为我在嵝城中的眼线，与你的合谋么？”
醉舞还是不说话。
静了许久，璟钰唇边挣扎浮出一丝惨淡微笑，“你若心中没我，我不强求，若真的出去了，我自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醉舞幽幽瞧着璟钰，咬了咬唇，跪了起来，竟对着他重重磕了一个头，“殿下，若殿下安然回了云乐，请殿下一定帮醉舞把醉舞父亲骸骨送到六羽同醉舞母亲葬于一道。醉舞来世为奴为婢定会报答殿下。”
璟钰不扶她，亦拿眼，怔怔的看着她，心中不喜只悲，一片寥落，“你，为何就不能放下呢？”
醉舞眼眸半垂，十指交握，许久，缓缓说道，“放下了，又有何脸面去见爹娘呢？”
璟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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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连夜而走。同醉舞所说的，到了白天，行踪便更容易暴露，还不如连夜而走。
只是天黑，也不明道路，只知道云乐在嵝城西边，也就对了明月，朝了西边一直走。
月光朦胧，月光照了醉舞的面孔，孤魂野鬼般的苍白，汗从她的额头滚落下来，漆黑的头发濡湿的贴在脸上，她咬着唇，一步一步走在山中道路上。
璟钰一瞥，瞥到她的汗，他停下脚步，拉住了醉舞，“你……”这样的天气，谁会走两步便满头大汗，这分明是冷汗。璟钰猛得记起醉舞那时流血的手。他刚欲拉起醉舞手的瞧个究竟，却被醉舞不着痕迹的避过。
“殿下。”她声音柔柔，竟还能端端正正行了个谢礼，“怕醉舞不能再送殿下远去，我们还是就此分别了吧。”
璟钰目一沉，不愿，“你这样……”
醉舞打断，又行一礼，“殿下，你在洞中答应过醉舞的话可莫要忘了。”
璟钰扯了醉舞的手，眼中又几分苍凉，“你同我一道回云乐，你要曲溪焱和冠云国破人亡，我亦能帮你，你这般留下来也什么用。”
醉舞抿了嘴，慢慢摇了摇头，抬首看着璟钰，朦胧月光下，她幽然扬唇，笑开，容颜落魄，却有一股婉转的风情从骨子里透出，“我今日若走下山，这口气也就断在这里了，还不如殿下先走，让我在此等曲溪军来救我。”
璟钰嘴唇抖动，“你那时同我一道滚下来，当真不是对我有一丝心意？”
醉舞目光向下，垂了首，静了一会儿，轻声道，“是，醉舞只想要殿下在嵝城中的眼线能为醉舞所用。”
璟钰目中有东西闪动，“若那时我们滚下来，一道死了呢？”
醉舞痴痴一笑，还是低着头，“那便死了，没有殿下在嵝城的眼线护着，醉舞亦会死在曲溪焱手上，若大仇不能得报，早死晚死又有何区别。”
璟钰木木的退后一步，放开了醉舞的手，“你疯了，仇恨能让你过一世么？你这么记着，自己的心放在哪里？还是，你真的没有心？”
“殿下。”醉舞不慌，跪了下来，磕了个头，“请您离开吧，醉舞真的是走不动了，若一道死在这里，莫不说醉舞不甘心，就连殿下亦是不甘心的。云乐陛下只有殿下一子，若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殿下忍心让陛下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好，好。”璟钰又退一步，竟笑了起来，“好一个攻心计啊。”他稳住身体，瞧着跪地莫醉舞的头顶，恨很说了一句，“莫醉舞，我要你活着见我，若你不活着，我便挖了莫茗的坟墓，把他的尸骨拿去喂狗。”
醉舞抬首看璟钰，眼眸深深地凝视着他，咬紧了嘴唇，凤眸中闪烁清辉，她又低头，重重一磕，“醉舞一礼以为告别，愿殿下一路平安。”
璟钰虎魄色的眸子直锥锥的看了醉舞的头顶半响，终于缓缓合上了。他微闭了片刻，又睁开，“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是不是？莫醉舞。”
醉舞颤了一颤，没有回答。
璟钰又轻轻问，“这世上谁都不会把谁当真的，是不是？莫醉舞。”
醉舞还是没有回答。
“日子久了，总会过去，总会忘掉的，是不是？莫醉舞。”
醉舞跪在原地。
璟钰面容伤心，艰难的说，“所以，我也会忘掉你的，是不是？莫醉舞。”
醉舞这才低声说了一句，“是。”
璟钰笑起来，“本可以那般嬉笑着，不屑着看着这三千繁华啊，为何要这般行错踏偏，一步也不回头呢？莫醉舞，你告诉我，看不到尽头的路，你不会走的心寒么？”璟钰自顾笑，自顾转身缓步走，再不回头瞧莫醉舞。他走着，嘶哑的声音在风中飘荡着，“天下熙熙，浮生攘攘，庄周梦蝶，何人才会共我醉明月？何地才是一处心乡呢？”
夜黑，月光不清晰，死一般的寂静，残留的痛楚，被风一吹，归于无声。
醉舞跪着，起不了身，她闭着眼笑，欲盖弥彰的笑意，让她咳嗽的差点断了气，眼角的泪水都出来。
看不到尽头的路，不会走的心寒么？
醉舞一直笑，那般力不从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阑珊的火把一一而来，围住了莫醉舞。
“姑娘。”有人唤她。
醉舞冷眼一抬，浅浅淡淡笑开，她欲开口，头一倒，却昏了过去。唉，这口气还能维持多久呢？
耳边响的是璟钰的声音，天下熙熙，浮生攘攘，庄周梦蝶，何人才会共我醉明月？何地才是一处心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