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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灭门

第一章 灭门 (第1/2页)

烟花三月,正是南国春光明媚之时,福建省泉州府淹没在大片的绿柳中,夜雨将多年踩踏而变的光溜溜的青石板路洗的十分干净,仿佛青玉一般,在阳光下反射着青幽幽的光泽。一座庞大的宅子门前,左右两侧的石坛中各竖着两根两丈来高的旗杆,竿顶飘着青底旗。右首旗上用金线绣了一头神态威猛的斑斓猛虎,猛虎周围还缀着几颗金星。左首旗上绣着‘威远镖局’四个黑字,铁划银钩,苍劲无伦。
  
  宅子朱漆大门洞开,门上是一颗颗茶杯大小闪闪发光的铜钉,门顶匾额上书‘威远镖局’四个烫金大字。进门处,分站着八名青衫劲装大汉,个个虎背熊腰,身体笔直,颇有一股凶悍之气。
  
  ‘嘚嘚’的马蹄声在街道上响起,由远及近,两骑飞驰而来,当先一匹枣红马上端坐一锦袍少年郎,约莫十六七岁,身背一杆漆黑铁枪,眉清目秀,面皮白皙,却遮掩不住眉宇间的一抹英气,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回头冲落在身后骑着一匹黑马的圆脸少年高喊道:“喂!小五,你快点,要是赶不上爹爹的寿宴,看我不揍你!”
  
  身着青色短衫的圆脸少年小五笑道:“少爷!你慢点,我怀里可还抱着你买给老爷的琉璃呢!万一摔坏了可就糟了!”
  
  闻听小五的话,锦袍少年郎连忙勒住马缰放缓速度,叫道:“是了!你可得紧着点,那可是我花了一百两银子请琉璃师爷他老人家专门烧的,少爷我这个月的月钱可全搭在上面了!”
  
  小五轻笑,露出一口白牙,轻轻抽了胯下马儿一鞭,追了上来,拍拍怀里的蓝布包袱,笑道:“少爷,你就放心吧,东西交给小五,确保万无一失!”
  
  “嗯,是了,我最放心的就是小五了!”
  
  锦袍少年笑着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红日,道:“好了,时间还宽裕,我们慢慢回去也能赶上爹爹的寿宴!”说话便催马向前缓缓行去。
  
  “嗯,好,听少爷的!”
  
  小五看了一眼日头点头应道,一提马缰,马儿沿着青石板道向前走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两名少年来到了宅前,八名汉子一见自家少镖头木松源回来了,当即齐齐迎了上来,笑道:“少镖头!您回来了!”
  
  “王镖头,你们好啊!”
  
  木松源笑着应了一声,翻身下马,回身从小五手里小心翼翼的接过蓝布包裹,抱在怀里,这才迈步往宅子里走去。
  
  王镖头瞥了一眼他怀中的包裹,笑道:“少镖头,这是您为总镖头准备的寿礼吧!”
  
  木松源笑道:“是了,这可是我专门跑了一趟福州找琉璃师爷白老爷子为爹爹烧的琉璃八仙贺寿!”
  
  王镖头闻言,竖起拇指赞叹道:“不错!少爷真有孝心!知道老爷喜欢琉璃!”
  
  木松源嘿嘿一笑,道:“只有把爹爹哄高兴了,爹爹才会准我跟着你们走镖啊!”
  
  此言一出,王镖头哈哈大笑,拍了拍木松源略显稚嫩的肩膀,道:“少爷,你还小,江湖险恶,不适合你,总镖头不让你跟着我们走镖也是为你好啊!”
  
  木松源不满的撇嘴,边走边说道:“哎呀!我都十七了,而且爹爹教我的枪法我也练的很好啊!为什么不让我去啊!”
  
  王镖头笑着摇头,却并不说话,心知自家少爷虽然武学天分极高,但却心性纯良,宅心仁厚,江湖人心险恶,刀头舔血的日子根本不适合他。何况此次总镖头木长风举办寿宴,却也借机将另一件要事向江湖各路好汉通告,那就是他即将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以后镇威镖局将从此关闭。
  
  想起这茬,王镖头心中很是不舍,在这里做了二十多年,早已将镖局当成了自己的家,如今说要关闭,一时之间他都有些难以接受。
  
  说话间,二人已穿过前厅向后院走去,木松源将手中包裹交给王镖头,道:“王镖头,这件东西你先帮我收着,等我去洗漱一番换好衣服,我们一起回祖宅给爹爹贺寿!”
  
  “好的,少镖头你去吧!”
  
  王镖头应了一声,接过包裹紧紧抱在怀里,跟着木松源向后院走去,却是刚出回廊,就听一声暴喝传来,“少爷!看刀!!”
  
  一道人影闪过,明晃晃的长刀就砍了过来,王镖头疾呼一声,“少爷小心!”不管不顾一把向着刀刃抓了过去,心想无论如何不能让少镖头受伤。
  
  正在此时,木松源却身体一僵,猛地向后弯去,长刀擦着他的鼻尖而过,双手在背后一拘,黑铁枪握在手中,身体一旋一招举火燎天,长枪如出水蛟龙,带起一阵黑影,刺向那道黑影。
  
  仓啷一声,长刀与长枪交了一击,火花四溅,黑影向后纵身跃去,收刀笑道:“少镖头,一段时间不见,你的枪法又进步了!”
  
  王镖头此刻看清黑影竟是镖局中人称‘霸刀’的齐五六镖头,当即没好气的吼道:“齐老五!你说你刚一回来就不消停,怎的试起少爷的武功了!”
  
  王镖头虽然不满,但木松源却是满不在乎,笑道:“嘻嘻,齐镖头,你回来啦!怎么样?这趟镖还顺利吧!”
  
  “顺利!镇威镖局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齐五六哈哈大笑,收刀回鞘,冲着王镖头挑了挑眉头,惹来王镖头的一阵白眼。
  
  木松源闻言点头道:“顺利就好!齐镖头真会赶时间,刚好赶在爹爹寿宴回来,你们等我,我去洗漱一番,换了衣服,咱们一起去老宅给爹爹祝寿!”
  
  “好嘞!我们等你!”
  
  齐五六应了一声,接过木松源手中的长枪,目送木松源走进小楼,这才转身揽着王镖头的肩膀,往前厅走去,目光落在王镖头怀中的包裹上,伸手便去抓,却被王镖头闪身躲过,不由好奇的问道:“咦?这是什么?你怎的这么小心!”
  
  王镖头瞪了他一眼,道:“这是少爷专门去福州请琉璃师爷白老爷子烧的八仙贺寿!”
  
  “哦!是吗!少爷真是有心了!”
  
  齐五六闻言点头赞道,回头又看了一眼木松源住的小楼。
  
  约莫一盏茶功夫,朱漆大门中走出四人,便是木松源和小五,以及齐王两位镖头,早有人牵了四匹马出来在门口侯着,四人出了门便即翻身上马沿街向北而去,木家老宅在城北郊清源山下。
  
  一出城门,木松源便催马疾行,马鞭虚击几下,骏马希律律一阵嘶鸣,撒开四蹄狂奔而去,两位镖头和小五也当即打马追了上去。
  
  很快,一行四人便来到了清源山下木宅门前,只见朱漆大门紧闭,宅内传来一阵悲切的琴声。
  
  四人面面相觑,木松源更是皱起了眉头,嘟囔道:“这是何人在此奏琴,爹爹的寿宴怎能奏此悲切的乐曲!!”
  
  齐五六也是不满哼了一声,吐出一口白气,颤声道:“这一曲悲回风,当真是让人心生寒意啊!!”
  
  “少爷,我好冷!”
  
  小五颤声说了一句,黑黑的圆脸因为寒冷的缘故竟然隐隐现出青色,令木松源三人吃了一惊,心道这究竟是何人在弹奏悲回风,竟然让小五在烈日下冻的嘴脸发青!!
  
  正当四人满腹疑惑时,忽闻一声惨叫从院中传出,‘啊!’声音凄厉无比。四人齐齐变了脸色,四人同时翻身下马,各自取了兵器在手,朝着朱漆大门奔去,合力推开大门。
  
  朱漆大门吱呀呀开启,入目却是满院的死尸,血迹满地,桌椅翻倒,断裂的兵器散落满地。
  
  “爹爹!妈妈!!”
  
  木松源疾呼一声,提枪向后院冲去,怀中的桐木盒掉在地上,八仙贺寿从盒中滚出,摔的粉碎。
  
  齐五六和王镖头手持钢刀紧跟在他身后,三人来到后院,却见一群蒙面人正手持染血兵器将木长风和夫人花璃还有镖局其他几位身手较好的镖头围住。
  
  在后院的一角有一顶黄缎软轿,曲意悲切凄苦的悲回风便是从这轿中传出,但见琴音袅袅,呜呜咽咽,黄缎软轿上竟积了不少霜花,在这阳春三月,却显得有些诡异。
  
  木松源没心思注意那些诡异之处,只是看着爹爹妈妈血染衣衫,不由怒从心起,提气纵身一跃,踩着人头落在爹爹妈妈面前,急道:“爹爹妈妈!你们没受伤吧!”
  
  木长风还没说话,木夫人便强笑着摇头道:“孩儿!爹爹妈妈没事!”
  
  木松源略微松了一口气,回身挺枪指着那群蒙面贼人,怒喝道:“你们是哪里的蟊贼,竟敢来我们木家闹事!!”在他的心中威远镖局的名气一直很大,很少会有人敢上门找茬,料想这些人怕只是些不开眼的蟊贼,图谋他木家万贯家财而已。
  
  木夫人刚刚看过这群蒙面贼人是何等的心狠手辣,此刻见儿子出声,不由心惊胆战,一把将儿子拉到身后,“源儿!莫要多嘴!!”
  
  木松源不解母亲为何这般小心,“妈妈!怕他们作甚!看孩儿一枪一个将他们全都挑翻在地!”当下便欲挣开母亲的手,要冲出去,却被一双更有力的大手按住了后颈,回头一看却是父亲木长风,正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冲动。
  
  木松源看着父亲的脸色,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他从未见过父亲这般严肃,想来今日必有一场血战,但也并不惧怕,只是微微点头,而后怒视着对面的那群蒙面人。
  
  一个蒙着面,浑身罩着黑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汉子排众而出,扫了一眼身后一众蒙面人,声音低沉嘶哑的说道:“木总镖头,听说你此次接到的镖,保的是那名动江湖的蟠龙剑,众家兄弟都想借来看上一看,一饱眼福,便请木总镖头将那蟠龙剑拿出来吧!”
  
  木长风面色淡然,长枪触地,发出‘咚’的一声,寒声道:“木某行镖二十余年,名声虽不响亮,但却也是个守规矩的人,我只管接镖,对于押的是什么,一概不过问!今日众位朋友驾临,张口便逼要蟠龙剑,莫说木某没有,便算是有,木某也不可能拿出来!走镖的规矩想必各位也清楚!镖在人在,镖失人亡!若诸位愿意卖木某一个面子,转身离开的话,这宅中金银首饰古玩字画任意取拿!”
  
  “哼!”
  
  黑袍人冷笑一声,嘶声道:“这么说,木总镖头是不愿意拿出来了?那么便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木长风眼神一凛,长枪平端遥指着那蒙面大汉,寒声道:“木某行走江湖,吃的便是刀头舔血这碗饭,倒也不是吓大的!”
  
  “总镖头说得好!!就让我齐老五先来领教阁下高招!!”
  
  齐五六高声叫好,挺刀纵身扑了上去,一招大漠孤烟,直直砍了过去,黑袍人身子一矮,袖中滑出一对金刚判官笔,左手反手一撩判官笔仓啷一声格开长刀,右手判官笔疾点向齐五六的胸口,那判官笔是由精钢打造,笔端更是镶嵌锐利的金刚石,这一点要是点实了,齐五六必然身上多一个透明窟窿。
  
  木松源高呼道:“齐镖头!小心那!”
  
  却见齐五六含胸弓背左手一翻,手腕已经狠狠磕在了黑袍人点向自己胸前的那支判官笔上,将判官笔格开,右手钢刀顺势往回一拉,‘嗤’的一声,黑袍人的颈间热血狂喷,手中判官笔落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身子软软的向后倒去。
  
  飞起一脚将黑袍人的尸体踢开,齐五六怒目圆睁,怒吼道:“还有谁来!!我齐老五全接着!”
  
  话音未落,王镖头挺身上前,与齐五六并肩而立,高声道:“还有我!”
  
  “还有我们!!”
  
  围在木长风与夫人花璃周围其余六名镖头也是挺身而出,持刀挡在了木长风一家三口身前。
  
  铮!
  
  一声脆响中,悲回风再度奏响,木长风和木夫人同时变色,齐喝道:“老齐老王快退!!”
  
  可是却已迟了,只见一股寒风扑面而来,齐五六和王镖头等人的身体同时僵住,眉心出现一个血洞,却诡异的没有鲜血流出,细看才发现竟是伤口已被冰封!
  
  “齐叔!王叔!!史三叔!!”
  
  木松源惊呼一声,扑上去摇晃着二人渐渐冰冷的尸身,略显稚嫩的面庞上不满泪痕。
  
  “唉!!”
  
  木长风长叹一声,将儿子拉回身后,而后握紧了夫人的手,夫妻二人并肩携手,一枪一剑独对满院蒙面人。
  
  人群中有人声音低沉的说道:“木总镖头,木夫人,你们也不想令郎落得这两人的下场吧!还是把蟠龙剑交出来吧!”
  
  木长风和夫人花璃还没说话,木松源却是哭喊道:“狗贼!!你们杀了我八位叔叔!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话音刚落,木长风和夫人还没反应过来,木松源已经挺枪扑了出去,木家威震南国的三十六路天罡枪法已然施展开来,起手便是最狠戾的横贯天魁,长枪如黑蛟一般,带起一阵幻影,直刺向为首一人,但毕竟年少,对敌经验不足,被那人身子一晃便避了开去,而后众蒙面人一哄而上将其围在中央。
  
  “松源!危险!”
  
  木夫人疾呼一声,眼见爱子陷入重围,不由心急如焚,挥剑纵身跃入战圈,将家传落星剑法施展开来,逼退几人,与儿子背靠背御敌。
  
  木长风看着爱妻爱子被围,险象环生,怒啸一声,挺枪跃将上去,却是被四名蒙面大汉阻了下来,一时不能靠近,手中铁枪急挥,无奈四名蒙面大汉手上功夫都不弱,短时间内竟是难以占得上风,不由怒啸连连,三十六路天罡枪法施展开来,直打的漫天枪影密不透风,与四名蒙面大汉斗成一团。
  
  木松源与母亲联手御敌,平日里经常和母亲拆招,今日联手出奇的默契,一枪一剑竟逼的这一众功夫不弱的江湖人物无法近身。
  
  木长风虽与四高手较量,实则时刻分心关注着儿子和爱妻的境况,见他二人联手一时之间竟挡住二十余人的围攻,不由高声叫道:“花璃!快带儿子退回檐下!!”
  
  正是分神的一刻,一名蒙面大汉手中的弯刀划过了他的手臂,鲜血如注流出,木长风痛哼一声,一式天寿抱月,长枪在空中画一个圆,而后猛地一刺,将对手逼开,纵身退到墙角,避免自己腹背受敌。
  
  却在此时,一道身影突然自院落一角暴起,如鬼魅一般穿过众人,一掌打在木松源的胸口,一指点在花璃的额头,母子二人同时惨呼一声,朝着屋中落去,砸塌两扇房门,木夫人倒地后便即气绝身亡,凤目圆瞪,额上一个圆圆的血洞正在汩汩流出红白之物。
  
  木松源口吐鲜血挣扎着爬到母亲身前,将母亲逐渐冰冷的尸身紧紧抱在怀里,歇斯底里的哭喊,“妈妈!妈妈!不要离开我!!”
  
  “少爷!!夫人!!”
  
  小五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扑了上去,从怀里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手忙脚乱的倒出许多药丸,往夫人的口中塞去,一只手喂夫人药,一只手擦着泪水,哭喊道:“夫人!!这是我收藏的灵丹妙药,少爷的跌打损伤都是我治好的!您快吃啊!夫人!您吃啊!您平时最疼小五的!”
  
  然而药丸放进夫人嘴里,却不见夫人有任何动静,小五哭的越发厉害,摇晃着夫人的尸身,哭喊道:“夫人!您吃啊!这还有…这还有……”一边喊着,小五倒出更多的药丸朝着夫人嘴中塞去,却是手刚刚碰到夫人的嘴唇,便旋即停住,哭声戛然而止,滚圆的药丸散落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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