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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跟踪

第十三章 跟踪 (第2/2页)

听说陈健康的父亲要告班主任,不知怎么,这消息后来也渐渐无人再说起。陈健康是再没到过学校。
  
  陈健康运去医院后,刘家木瞅着留下几朵鲜红花朵的玻璃窗,心里蓦地阔亮了,他斜眼观察殷桃的反应,只见她埋头翻看一本书,似乎对陈健康的事毫不动心。刘家木不由得感到一点儿失望。同学中曾经有人去看过陈健康,有人邀刘家木一起去,他不置可否,他暗暗观察殷桃,看殷桃去不去。
  
  殷桃一直没去,他也一直没去。
  
  可他不知道,如果殷桃去了,他会不会去。
  
  几天以后,失望转化成了愤怒。他由原先对陈健康的幸灾乐祸,转而对自己无限同情。他忽然愤恨地想,杨桃是把陈健康抛弃了,可她对自己却连看都不看一眼,陈健康那样的人有什么好?难道就因为他是城镇的,自己是农村的?!
  
  夜里,他跟在殷桃后面,手里仍然攥着一块石头。
  
  他脑子里有个奇怪的念头,他要给自己报仇。她一定早就知道自己跟踪她了,可她就是一声不响,他一定要她明白,——明白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就像他不知道攥着一块石头是为了什么。
  
  他意识到,今天晚上一定是最后一晚上了,今后他不可能再跟踪她。他禁不住对自己的跟踪史进行了小小的回顾,第一次跟踪的情形在他的头脑中闪过,一年多来,他的跟踪已经偏离最初的目的太远了。
  
  他忽然紧张起来。最初的目的?
  
  他是在听到有一个女孩子被强奸后决定跟踪她,好保护她的。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跳进他的脑袋,连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他的头脑中迅速闪现出这念头付诸实施后可能会出现的种种场景。他使劲攥紧石头,持续的疼痛仿佛把思想照亮了。他不知深浅地迈着步子,每走一步都感觉到心脏被震得咚咚直跳。他耐心而又烦躁不安地等待着殷桃的同伴离开,同时又惧怕她的同伴过于快地离开。终于,在岔路口处,她的同伴在该离开的时候离开了。
  
  路上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了。
  
  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消灭掉阻隔在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他并不胆怯,他强烈地憎恨她,他要报复她,可他迟迟没有行动。他把手中的石块攥得越来越紧,几乎刺破手掌。他没法行动,他决心越大,越是没法行动。他绝望地看着她走在淡淡的月光中,背影宁静而优美,而他则躲在黑夜的阴影里,咀嚼着黑暗的愤怒。她和他的距离太远了。
  
  他咳嗽一声,迅速躲入暗处。
  
  她没转过脸来。
  
  他又咳嗽一声,她仍没转过脸来。
  
  第三次咳嗽,他鼓足了全身绝望的力量,发出的声音异常响亮,把自己都吓住了。但她仍没有显出惊恐的样子,只转过身,随便扫了一眼身后,什么都没看到后,立了一会儿,像是回想起什么,又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他望着她一点一点走远,离家越来越近,绝望的感觉差点儿把他击倒。
  
  他再次站在那棵一串红的阴影里,遥望她推开门走进去。
  
  楼上的灯亮了。
  
  桔黄色的窗户掠过一个人影。
  
  他遥望窗户,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楚,他多想大叫一声啊,喉咙里只发出一声嘶哑的类似哭嚎的声响。他举起手,犹豫了长久的一刹那,将攥着的石块朝窗户扔去。没击中。石头砸在窗户边的墙上,发出一声钝响。他并不怕她打开窗子,只怕看到她窗户上的灯光忽然熄灭,他于是转身飞快地往学校跑去。
  
  扔出石头的一刹那,他略微把手偏了一偏。
  
  刘家木对殷桃的恨,直到一个多月后才稍稍缓解。那天下午上体育课,老师宣布大家自由活动,同学们轰一声四散开,刘家木在操场上走来走去,别人一堆一堆凑在一起,他试图参加进去,始终没有成功。
  
  没人理会他。
  
  他瞅着自己的鞋尖,在阳光灿烂的水泥操场上晃来晃去,仿佛一个没有分量的影子。他在操场边的桉树下坐了一会儿,冷眼旁观操场上的欢声笑语。这时树下一群蚂蚁正忙碌着搬运食物,长长的队伍连成一条细细的麻线。
  
  刘家木抱着肩膀,有点可怜自己,又陡然生出一种骄傲来。他们是多么幼稚啊,只有小孩子才那么打来闹去,他轻蔑地想,哼了一声,低下头,朝蚂蚁密集的地方啐了一口,又用脚跟狠狠拧了几下,彻底打乱了蚂蚁的路线。
  
  他哼着歌,嘴角含着轻俏的笑,轻松地走回教室去。走到教室外长长的洒满阳光的走廊,突然听到隐隐的哭声。他心里一动,踮着脚尖,走到教室门口,只见在教室的最后一个角落,陈健康的座位上,趴着一个人。虽然看不见脸,刘家木仍然知道那是殷桃。那段雪白的脖颈多么洁净啊!
  
  正午耀眼的阳光透过一大排玻璃窗照进教室,一排排杏黄色的桌子明晃晃空荡荡。殷桃抱着头,躲在教室里唯一照不到阳光的三角形角落,嘤嘤啜泣。
  
  刘家木一只手扳着门框,将大半边脸藏在门后的阴影里,长久地注视着她耸动的肩膀。
  
  星期六早上放学后,刘家木又没回家。
  
  下午,洗澡间开放了,他将毛巾往肩上一搭,掂了香皂盒子去洗澡。多数人都回家了,洗澡间只有他一个人,当然,还有那个疯女人。
  
  他选择了靠近锅炉的一个小间,走进去后,没有插门。他脸色苍白,慢条斯理地脱掉衣服、裤子,拧开水龙头。热水仿佛坚硬的石头劈头盖脸砸下来。他承受着石头的重压仿佛承受着濒临悬崖般的兴奋和惊恐。疯女人就在锅炉边,就在他的门外。只要他一推门,就可以抱柱她,然后,就可以把她拉进来……他想象着这一切,脑海里噼里啪啦闪耀着一片白炽的光。
  
  ——混沌的时间中闪过一道清爽的光。
  
  疯女人开始唱一首歌,一首不知跟谁学的流行歌,沙哑的嗓音难听极了。可他像给一阵奇异的风唤醒,忽然什么都不想了,竟关小了水龙头,歪着脑袋谛听她的歌声: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水龙头静默地滴下一滴滴水,滴答——滴答——水声之中歌声消逝,许多像歌里一样美妙的记忆云烟一般在他眼前出现,在时间的罅隙里消逝。
  
  他紧张躁动的心宁静下来了,可是在这宁静的音乐中,有一种格外忧伤的东西慢慢出现了,那么温柔,又那么锐利,好似一根单纯尖锐的刺,缓缓刺穿他的胸膛。他感觉有一点温暖的液体从胸膛的伤口流出来,在眼睛里蓄积。他不能让它滑落。他的眼睛里燃烧起愤怒的火焰。
  
  他异常清醒地打开门,冲出洗澡间,赤身裸体地抱住歌唱的疯女人。
  
  歌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可怕的寂静,紧接着,是一阵可怕的嚎叫。
  
  疯女人拼命挣扎,两只手使劲撕打他的头脸,两条腿拼命踢他的大腿和小肚子。他试图让她停止嚎叫,把她按在地上,但毫无成效。疯女人的力气大得惊人。他没有办法,只好抓紧时间去褪她的裤子。混乱之中,不怎么用力地一扯,她的裤子就掉下去了。
  
  嚎叫停止了,撕打停止了,疯女人慌忙坐下,紧紧抱住自己的下身。突如其来的,她开始对着地面喃喃自语,你怎么不吭声呀?你怎么不跟他们说,你家里还有老婆,你老婆还在等着你,你怎么不跟他们说……他凶狠的目光注视着她脸上温柔凄楚的表情,心里绷紧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他慌张而厌恶地瞥了一眼疯女人裸露的下身,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愣了一会儿,他浑身的血液冷却下来了,忽然明白过来,跑回洗澡间,迅速穿好衣服,逃走了。
  
  半小时后,刘家木已经走在县城的街上。
  
  天黑了,城市里霓虹灯闪闪烁烁,他在十字路口站了一会儿,又站了一会儿,那段歌声像一根嫩芽,摇摇摆摆的,再次在他的心中冒出来,他冷笑了,轻蔑地把嫩芽掐断,朝一家灯火明亮的歌舞厅走去。
  
  几年以后,刘家木扶着一个女人从歌舞厅出来,在街上见到一个傻子,傻子挥舞着一块钱纸币,一脸喜不自胜的表情。走过的一瞬间,他差点喊出来:陈健康!傻子没看他,一颠一颠的,很快走过去了。不是,不是陈健康,怎么可能是他呢?刘家木一遍一遍对自己说,心里却忍不住一层一层悲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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