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归来
18 归来 (第2/2页)阿阳放下嫁衣,走了过来,声音冷冽,“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挽留,我看你的行为,并不像。如果是单单的质问,你该问的都问了,该看的也看了,可以走了吗?”
立辉点了点头,悲切地笑了一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最终只留下一句话,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两个字,“贱人。”
阿阳就那样站在那里一直盯着我,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坐在那里,等着接受另一轮的盘问。可是过了半响,他一句话也没说,我嚅嗫地问道:“你都听到了?”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冷冽,“其实你又何必呢?如果你这么好强,这么死要面子,又难受得紧的话,不如上楼去,蒙在被子里面,好好大哭一顿去。”我愣了一下,随即听了他的建议,跑上了楼。
待我下来的时候,是带着一双核桃眼的。阿阳煲了一大锅的鱼汤,他连头都没抬一下,就说,“梨花带泪这个词,在你身上真不受用。”
接着他舀了一勺汤,伸了过来,“尝尝味道。”
我试了一口,“再加点盐。怎么又煮汤啊?”
“你失水过多,理应要补补水分的。”他话一说完,我觉得,我是应该要多喝点水,不过,是应该先降降火。
阿阳拿回来的那件嫁衣是叶儿的,叶儿总觉的上面还缺了点什么,让阿阳拿去给阿姨看一看,我这才知道阿姨的针线活在小镇是出了名了的好。
一日午后,我跟方方拿来板凳一左一右坐在阿姨的旁边,双手支撑这脑袋看阿姨在衣服上绣花,阿姨一针一线,十分仔细,我打着趣儿,“阿姨手艺这么好,将来方方可有福了,一定是小镇最漂亮的新娘。”
方方立即红了脸,阿姨笑道:“方方还小,不急哒。”
衣服上的花虽然才绣了一半,但是已经可以看出它成型之后的美丽了。我在一旁不住赞叹。方方说道:“姐姐要是喜欢,让妈妈做一件比这更漂亮的嫁衣。”
阿姨侧过头,说道:“我们夏天,要是穿上这衣服,那才是最漂亮的新娘哒。”
方方表示赞同地鼓起了手,随后烟头望向前方,“哥哥,你说是吗?”
阿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双手插着口袋,沐浴在阳光下,只是温煦一笑。
方方学校缺老师。阿阳得知学校要找老师,回来跟我说了这件事情。我有些犹豫,并不是怕自己教得不好,而是怕自己无意之间会传导一些错误思想给他们。我想询问阿阳的意见,问他觉得我行不行。又怕一问,他定又要开始损我了。
于是,我就一直在摇摆不定。阿阳的心思一直是细腻的,同在一个屋檐之下,他老早就发现了我的异常。早上的时候,他问我,“你去学校当老师的事,决定了吗?”我摇头,“你怎么现在问起这件事了?学校在催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已经思考够久了,却依然做不出决定。你在犹豫些什么?”
“我只是在担心,我那些负面的思想,会影响了孩子们。”
他笑了笑,“你觉得你的道德品质不太好?”
“不是道德品质,是思想不够积极正面。”我反驳他。
“你觉得你有影响我吗?”他问,我又摇头。我怎么可能影响得了他,反倒是他影响了我不少。
“那你大可放心了。我这么一个人,跟你日对夜对,你都影响不了我,更何况是一群只在早上和下午跟你见面的孩子们。放心,你的影响力没有那么大,而且,说不定,他们还会影响你。”我知道他的话,算不上是安慰,但总归是消除了我内心的疑虑。
下午,我就跟着方方一起去了学校。
叶儿出嫁这天,她身穿传统的红色马褂,头戴漂亮的银饰还有一朵大红花,犹如一位娇俏的古时美女子从画中缓缓而来。一群孩子围着她不停地撒花,笑声一片。
她那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郎君牵过她,两人相视一笑,她接过他手中的花,站至前面,虽是传统的民俗婚礼,但还是要抛花球的,一群未婚青年站在后面挤成一团。方方使劲推我至前方,叶儿往后一抛,花球落入人群中,大家一哄而上,全部跳跃起来。可是,那花竟飞上了那颗海棠树上,挂在高高处。几个年轻的女子直跺脚,旁边围观的人都笑成了一片,叶儿觉得不分不好意思,脸上既有些自责,但又受周围人的影响,又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每次一有人结婚,整个小镇都是张灯结彩的,跟过年的气氛差不多,几乎每家店铺都挂出了红灯笼。鞭炮声响彻整个小镇。
阿阳今晚喝了很多酒,我也喝了很多,但还好,不算太醉,至少我们的头脑都还算清醒。
“你还念过心理学?”我不太相信地看着他。
他又喝下一口啤酒,“对啊,那段时间不太开心,所以就去学了,当做自救。”
我推了一下他,“骗人,哪里还可以这样的。”
“一般人不可以,但是我行。”
我依旧一脸的不相信,“你得拿出证据。”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满怀心事,这里满满的心事。”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乱说。”我有些不自然地避过他的双眼。
他一下子逼近,近到我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他双眼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的手指在我眼前比划了一下,“你的表情,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你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我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把你面前的乌云移开,让你可以迎面阳光。”
“你还是不信?”他坐了回去,低声笑。
“我信你啊。你很厉害,用你那点皮毛,通过网上心理咨询,救下了一个曾经想要自杀的女孩子。”他抬起头,保持着笑容,看了过来眼里有惊讶,有赞许,还有许多不明的情绪。“你知道得真多,那你知不知道,那女孩后来用了什么样的方式来报恩。”
我思考了一下说道:“她想以身相许,可大概你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我全都明白了,他们那时候之所以瞒着我他们早就已经认识的原因。
“夏天,你一点刨根问底的精神都没有,凡事都是只知道了一半,剩下的全部靠自己来猜,可是没有一次是对的。你智商不够高,情商也没有达标,可是还要装作自己很厉害的样子。就是这样,才令人很为你担忧。”
“喂,你要不要总把我说得这么一无是处啊。”
“有吗?那个女孩带回来了另一个女孩,一个很奇怪的人,喜欢偷偷地笑,喜欢偷偷地哭,好似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而且好像很不喜欢我。”
“我没有。”话一下子出口,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只是祈愿他没有听到,可是声音那么响亮,他怎么可能没有听到。
“我对那个女孩说,我看上她带来的那个女孩了,她让我好好善待她。”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却是目光灼灼,“一个人一无是处不可怕,不被需要,才真正地可怕,我需要她,你觉得她需要我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潘晓梦那天在我病房里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夏天,他们可能不需要你,可是我需要你,你总是能把人照顾得很好,还有很多人都需要你,你想想,当你以后结了婚,有了家庭,你的丈夫,你的孩子,他们都会需要你。只要你有一天被需要着,你就永远不会孤单。上天是公平的,你有过痛苦,将来一会拥有幸福。”
一觉醒来,刚朦朦胧胧睁开眼,刺眼的阳光就这么直面照射进来。昨晚我们就这样各占据了沙发的一角,蜷缩着睡着了。
此刻,他还没醒,头发凌乱,嘴唇上有些小胡渣,初阳的照耀下,脸越发的白皙,突然之间觉得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很好看。还有窗外的一切都很美好,海棠花终是开了,开得正是时候。
一年之后。
我打电话给潘晓梦,潘晓梦的声音险些震破我的耳膜,“你说你和谁结婚?”
“白晓阳。”
“小白羊?”
“是白晓阳。”
“哈哈,他的全名叫白晓阳?我还以为是小白羊呢。”
我听着她在那边笑得欢快,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阿阳一直不愿意跟别人说他的全名,就是这个原因,因为大多数人第一次听见,都是像晓梦一样的反应。
笑完之后,我对她说道:“你这个红娘不合格,牵红线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她在那边沉默了好久,“红线不是我牵的,是他向我求来的。”
一日,我在网上订购一些结婚用品。我想买一套纱幔蚊帐,让婚房看起来可以更加浪漫一些。还身处国外的潘晓梦,说她那里有一家不错的店,很多这种蚊帐。不由分说地就把一堆照片发到了我的邮箱,只道是让我随意挑一套,当做她送给我的新婚礼物。
那个邮箱,我已经好久没有用。以至于,我输了好几遍密码,才终于将它打开。里面静静躺了好几封邮件,有一封的名字,很熟悉,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打开了,上面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谁对不起谁,他给了我许多,又拿回去了许多,末了,他也没有欠我许多,反倒是我还清了,他给的一切。只是这三个字,终于是让我们之间的一切都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