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回忆

10 回忆 (第2/2页)

禁山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方叔和几个人，在山上搭了个小屋，轮流在上面守山，以防止悲剧再次发生。
　　
　　方叔和阿姨想把阿阳接到家里来，可阿阳无论如何不肯离开自己的家。方叔尊重了阿阳的意见，但自此以后，却也把他当做自己亲儿子，担当起了阿阳父亲的角色，该教的，该做的，方叔一样都没有落下。所以，阿阳才会对他如此的敬重。
　　
　　阿阳从那一天起，就开始了自己的独立生活，一个人自己就这样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回到家之后，我决定，晚上酒吧照常营业，他爸爸喜欢喝酒，这是他经营这家酒吧的唯一原因。今天尤其特别，我不想因为他不在而闭门不做生意，今晚这里应该变得更加闪亮，让他们知道，阿阳对他们的思念，从未有一天减少过。
　　
　　可是，今晚却是一个人也没有，我在吧台边一个人坐了好久好久，都没有迎来一位客人。大街上一切照旧，每家店都灯火通明，门庭若市，只有这里空无一人。
　　
　　“今天怎么开店哒？阿阳不是不在吗？”是那天在天台上的那个女孩，她一脸的不解以及上扬的尾音，让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我双唇有些发麻，一时讲不出话来。那女孩双眼一直盯着我，若不问出什么，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那眼神有如阿阳那天在方方家为保护阿姨和方方，而给我们难堪的那种眼神，笃定、警戒，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那件事使这里所有的人都团结一致，他们都有失去的亲人，正因为有共同的痛，所以才会彼此惜惜相惜。
　　
　　我只好嚅嗫地说出原因，隔壁家的叔叔刚好走出来，估计是听到了我的话，说道：“说得对。今天他的父母是要回来哒，应该让他们看到阿阳生活得很好，还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对象。”说完，他转身过去拍了拍那个女孩的肩膀，“叶儿，快去叫人过来哒，告诉大家阿阳家今天照常开店。”
　　
　　原来叶儿也调得一手好酒，她的花式也不输给阿阳，只是男女力气上的不同，阿阳喜欢用单手，叶儿则时常是双手。后来，叶儿告诉我，我才得知，连方方调的酒都比我调的要好，来这里的人都会调酒，有时候阿阳调，有时候自己在吧台调酒给自己喝，阿阳的酒吧就像一家自助的酒吧一样，想喝什么，自己来调。而方方虽然不能喝这种鸡尾酒，可是自小由阿阳手把手教着，技术自然没话说，方叔时常还要喝方方调的酒。
　　
　　我想不通的是，既然如此，为何自这么多天以来，都是我跟阿阳两个人在调酒。我问叶儿，叶儿却是一笑，表示无可奉告。
　　
　　这天晚上，酒吧一切如常，到了凌晨，客人也都三三两两散场。叶儿帮我收拾好一切后也准备要走，她脚步缓慢，好几次回过头来，欲言又止，我走上前送她到门口，主动开口问道，阿阳几时回来？她却是一愣，似乎我猜错她的心思了，她并不是在意我有没有关心阿阳。
　　
　　“可能明天一大早，也有可能今晚半夜。总之，你睡起之后，他一定会在的。”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刚才的态度，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脑海显示出现一个巨大的问号，然后迅速翻转了一下，才知道她指的是先前的那个质问。我本来已经忘记了，她突然这么一说，我反应了好久都没有回应，反倒我自己有些堂皇了起来，“没，没关系。”
　　
　　她倒没有在意我的反应迟钝，才慢慢开始解释道，大火时，她也在，就在阿阳旁边，她哭，也看着阿阳哭，阿阳哭得很凄厉，眼睛里全是迷茫和无助。但自此之后，她再也没看到阿阳有过那样的眼神，也没有看过他哭。大家一直都代替他父母照顾着阿阳。尤其她们家，当他是我们家的一份子那样，一直保护着他。叶儿说完后，顿了顿，“希望你能理解哒。”虽然现在夜色很黑，但是借着屋里的灯光，我还是可以看到她泛红的眼圈。
　　
　　其实她大可不必像我解释，上次刘太太的那件事情，阿阳也没有像我们解释，我们也是通过江姨才知道的。如果说阿阳对江姨是出自于一份尊重，那叶儿又是出自什么原因才如此推心置腹地跟我说这些沉重的过往。
　　
　　这是我在这里第二个失眠的夜晚，上次是因为潘晓梦，不过来在大量酒精的麻醉下，倒也睡过去了。这次我心里乱糟糟地，却不知道自己闹心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阿阳，还是叶儿，还是立辉的那条短信。立辉，我此刻竟然对他生起了一些恼意。这些天以来，我已经很少翻看手机，一是没人会联系我，二是这里的信号实在不好，经常空格。于是，手机已经完全成了摆设。刚才在我躺下之前经无意之间顺手拿起了手机，如果在平时我一定会将它看做是一个巧合，可是，在今天无比乱遭的情况下，让我不得不觉得这是一种感应，因为我的确需要一个人的陪伴。
　　
　　短信打开，一句极为简短的问话。他问我何时回去，我知道这句话背后隐藏的意思，但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有些恼怒，他想我为何不直接说，当初提出分开的是他，现在要我回去的又是他，为何所有人都这样对我，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我现在糟糕透了，他却一点也不关心我过得如何。
　　
　　突然一个炮竹响彻了寂静的小镇，我抬头望向窗外，正想破口大骂又是哪个外来游客在三更半夜瞎闹腾。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何时竟已经把自己当做这里的一份子了。
　　
　　在我胡思乱想后，朦朦胧胧之间生起一阵睡意之际，恍惚间好像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对夜里声音的敏感好像是天生的，小的时候，老爸老妈偶尔半夜回来，他们拿出钥匙转动门锁时发出的声音，我在卧室睡着也能听闻，并立即睁开眼睛跑到他们跟前，通常都把他们吓一大跳，老妈还因此给我取了个小名，小夜猫。这个小名现在已经听不到了，事实上，他们也没叫过几次。
　　
　　那阵脚步声虽轻，却极其的熟悉，我渐渐清醒，慢慢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但是并没有急着下去。等我坐起来，披好外套，楼下已经没有了任何声响。我蹑手蹑脚下楼，站在楼梯口环视了一遍漆黑的大厅，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才提起步子走过拐角。
　　
　　他的床前洒满了一层柔和的月光，他正呈一个大字躺在床上，没有任何气息，仿佛已经没了生命。我走上前几步，站在床边，终是听到他细细的呼吸声。这里的冬天，虽没有那么严寒，但是偶尔的寒风还是会吹得人不自觉冷颤起来的，白天还好，阳光明媚，还算暖和。到了夜里，特别是晚上睡觉时，一定要盖大棉被的，亏得他穿着大衣就这样勇敢地躺下。我把折在床脚的棉被摊开，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又把窗户关上，这才放心离去。
　　
　　第二天早上，一切如常。他像是一个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人一样，早早就已经起来做好早餐。我坐在一张沙发上喝牛奶，他坐在一张沙发上吃烙饼，早间的电视节目，除了新闻，几乎没什么可看的。我抓住了一个广告时间，拿出一个便条本丢给他。他放下手中的烙饼，用纸巾擦了手，拿起便条本，翻了一下，然后看向我。
　　
　　我一直把杯子放在嘴边，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以后有事出门要记得留言。”
　　
　　他先是有些错愕，然后又露出他那招牌的阳式笑容，可惜在他那胡渣的映衬下显现的不再阳光，而是沧桑。他回答道：“以后不会了。”
　　
　　我瞥了他一眼，说道：“还是拿着吧，很多事情都说不定的。”
　　
　　他无奈一笑，“可是，我不习惯给别人留言。”
　　
　　“也对。我也没收过别人给我的留言。”我一口气将杯中的牛奶饮尽。
　　
　　他晃了下手中的便条本，思考了一下，拿起茶几上的一支蓝色圆珠笔，刷刷地写了起来。写好后，他撕那张纸，贴到电冰箱上，然后穿上外套。
　　
　　我一头雾水跑到电冰箱前，只见上面写道：“我要出去买玻璃杯。”顿时觉得无语，回过头冲他喊道：“你干什么呀？”
　　
　　“买玻璃杯啊，上面不是写了？”
　　
　　“那你直接跟我说啊。”
　　
　　他无辜解释道：“是你让我留言的呀？”
　　
　　顿时有些气结，我想反驳，仔细一想刚才自己的确是这么说的，一时之间竟被他气得笑了起来，只得冲上楼拿起外套，跟他一块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