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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三八 绝笔

第一零三八 绝笔 (第1/2页)

(二合一。今日无更了!)
  
  林觉站在一旁,轻声道:“师母,学生先去瞧瞧吧。”
  
  方师母擦了眼泪,轻声摇头道:“不,我和你一起去,我要见夫君,我要见到他。”
  
  林觉正欲劝说,方浣秋在旁抽泣道:“师兄,我和娘要亲眼去看爹爹的生死,那是我们的亲人,你不必担心。求你了。”
  
  林觉喟然长叹,点头道:“好吧,师妹,扶着师母,我们去见先生去。”
  
  一行人沿着阴暗潮湿的甬道往天字号监舍行去,原本犯人哭嚎怪叫喧扰的监舍之中今日居然毫无声息,死一般的寂静。众人杂沓的脚步声在监舍之中回响,每接近一步,都仿佛是重重的踩在人的心里。
  
  天字三号和四号监舍外边站着提着灯笼的两名狱卒,他们远远的站在,也不敢靠近监舍栅栏。两盏灯笼在黑暗中宛如两团鬼火一般闪动。在接近四号监舍的时候,尽管有了强大的心理准备,但是看到那个悬挂在栅栏顶端摇摇晃晃的人影的时候,林觉还是大吃一惊,惊叫出声。
  
  “先生!”林觉跪倒在地,仰头看向那挂在栅栏上端绳索上摇摇晃晃的身体大声哭叫起来。方敦孺的身形本就高大,这监舍的高度其实也不太高,栅栏高度仅有丈许高。方敦孺的尸体几乎是从栅栏顶端拖到地上,离地不足数尺高。整个人以发覆面,看不见面容,但林觉认得出,那正是方敦孺。
  
  “夫君啊!”
  
  “爹爹!”
  
  方家母女哭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监舍之中。
  
  林觉眼泪婆娑,脑子里一片空白。得知这消息之后,林觉甚至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小王爷的消息是假的。他觉得自己来到这里后,会看到方敦孺负手站在这里对着自己笑说说话。然而,现实永远是残酷的,所有的幻想在见到方敦孺尸体的那一刻破灭粉碎,痛苦和悲哀涌满心田,悲伤让林觉不能自己,几乎昏厥。
  
  在林觉身边的人其实都知道,林觉一直将方敦孺当成父亲一般的看待,这一点林觉毫不避讳。即便有时候这种感情让身边人觉得奇怪,为何林觉会对方敦孺会这样,仅仅是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话来解释是解释不通的。林觉自然也不会跟她们去诉说上一世和方敦孺的情感渊源。这也是为什么,在方敦孺当初看似极为绝情的打压自己,甚至可以说是迫害自己的情形下,林觉依旧对方敦孺保持尊敬之心的原因。作为一个穿越人士,上一世唯一拥有的便是方家夫妇的温情,这是那段黑白人生中唯一的一抹彩色,对林觉而言,那是极为深刻的,刻骨铭心的想要维护的东西。
  
  现在,面对方敦孺挂在栏杆声的尸体,林觉怎能不痛彻心扉。
  
  “小王爷,按照您的吩咐,我没让他们动尸首,怕破坏现场。”守卫御史台的殿前司那名军官低声向郭昆道。
  
  郭昆点头道:“多谢兄弟了,有机会一起去喝酒。”
  
  那军官点头退下。郭昆缓步走上前来,朝着方敦孺的尸体作了个揖,俯身在林觉耳边道:“妹夫,抓紧时间,一会儿其他人得到消息便要来了。得先查看一番。”
  
  林觉强忍悲痛,爬起身来。走到方师母和方浣秋身旁低声道:“师母,师妹,节哀顺变。我要将先生放下来了,一会我会检查先生的死因。师母,师妹,要不你们回避吧。”
  
  方师母满脸是泪,摇头道:“不,我们看着,我要亲眼看着。”
  
  林觉无奈,只得转身过来,也不叫人帮忙,抽出腰刀劈开栅栏的铁链推了木栏门进去。走到方敦孺的尸体旁边,蹲下身子用肩膀顶住方敦孺的身体,双手紧抱着方敦孺的双腿,用力往上顶起。
  
  林觉原本以为,高大的方敦孺一定很沉重,但往上顶起的时候,却发现方敦孺的身子轻飘飘的,双腿瘦的很。双手所触之处骨头嶙峋,坚硬无比。看似身材高大魁梧的方敦孺,其实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唯有他的铮铮铁骨还在,硌得林觉肩膀生疼。
  
  林觉小心翼翼的顶起方敦孺的身子,花了好几次才将他的头从绳套中取出来,然后像是生恐弄疼了方先生一般缓缓将他放在地上。众人提着灯笼围拢进来,林觉蹲在地上,轻轻拨开方敦孺脸上的乱发,露出那张曾经熟悉的清隽的面容来。
  
  那张脸上没有狰狞和恐怖,没有扭曲和怨愤,一般自挂而死之人都会面目狰狞,但方先生没有。惨白的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神态甚为安详。
  
  “夫君!”方师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前来伏在方敦孺的尸体上痛哭起来。
  
  方浣秋也是满脸泪水,抓着方敦孺冰冷的手,哀哀痛哭。人生悲惨之事莫过于亲人朋友的生离死别。一个人永远坠入苍茫之中时,最痛苦的其实便是他们的家人。其他人很难感同身受这一点。朝夕相处的亲人离去,从此阴阳两隔,永不再见,这种伤痛是最真切的伤痛,比之身体上的伤痕要痛苦百倍。
  
  那边厢,郭昆命人将严正肃的尸首也从栏杆上解了下来,将两具尸体放在一处。为避免方师母和方浣秋造成对伤痕的破坏,林觉不得不劝说师母和浣秋节哀,让浣秋扶着已经要昏厥的师母在旁站立,林觉亲自动手,跪在尸体旁仔细的检查起来。
  
  林觉要检查的是两位大人是否是自杀而死,倘若是他杀,伤势上必然不同。身体也会有打斗擦碰的痕迹,这些都能会查出疑点。但仔细的检查之后,方敦孺和严正肃的尸体上都没有剧烈挣扎打斗的痕迹。对比颈部的痕迹,也只是一道绳索的痕迹,跟用来自杀的那条绳索的痕迹形成印证,并没有发现是被人先杀死之后伪造自杀的迹象。
  
  同时,根据自杀的方式来看,倘若有人强行将两位大人挂在木栏上吊死的话,两位大人的手脚并无捆绑痕迹,那么挣扎之际一定会在栏杆上留下划痕。在栏杆上自杀的话,倘若不知自己求死,甚至根本无法办到。因为栏杆可以借力,手脚触碰到栏杆便会抱住而松脱,这是本能行为。但这一切根本就没有。两位大人的手指甲里没有任何栏杆上的木屑,木栏上也没有任何的划痕。
  
  综合这种种因素,林觉初步得出了判断。一则,两位大人是在别处被杀,然后移尸于此,挂在了木栏上伪造自杀现场。二则,两位大人是真的自杀,一心求死,所以才没有任何的挣扎,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
  
  林觉和郭昆向那狱卒和守卫御史台的军官征询,得知昨日傍晚过堂之后,两位大人便一直在牢房之中。方大人还向狱卒要了一壶酒,因为林觉打过招呼给了银子,狱卒便满足了他们的想法。在此期间,两位大人绝对没有离开过监舍,也没有任何人接触过他们。
  
  “对了,方大人要了纸笔,说要写字。我们便给他了。他还要了一根绳索,说是睡觉的床有些松散,要拿根绳索绑一下,我们也没多想,便给他了。适才我们瞧了,那上吊的绳索……便是我们给他的那根。一截两半,两位大人一人半根,却当了索命的吊索……”
  
  狱卒的话让事情变得明朗起来。当放置在监舍小床枕头上的一份信笺被发现后,整件事变得水落石出。
  
  那是一封绝命书。
  
  “余方敦孺,今日于此作绝笔之书,此书既成之时,便是某绝命之时。尔等见此书时,某已成泉下之鬼。作此书乃抒我心中之言,教新朋故交,亲眷同僚知晓方某内心所想,不至生出误解。”
  
  “……余自少年时读书于书堂之中,每读国史,无不涕泪而下,先皇先臣创业之维艰,亘古未有之。开疆拓土,东奔西突,终于有了我大周大一统之江山社稷。其中艰难苦恨,可想而知。正因如此,余常在想,后世子孙岂能忘记先祖创业之艰,岂能不好好的经营这江山社稷。”
  
  “……正所谓,创业难,守业更难。我大周自历代先皇而下,可谓殚精竭虑,勤勉为国,上下齐心一力,终历百年之世,让我大周成为繁华富庶国泰民安的天朝上国。天下番国无不朝拜敬仰拜服,称臣俯首。唐人王维所言‘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这首诗放在我大周也全不为过。余少年时入京游历,恰逢先皇大寿,各国使节鱼贯入朝道贺,万民百姓遥遥拜祝,何等的气象恢宏,何等的上国风范?自那时起,余便立下报效大周之念,立誓要为大周的繁荣富足贡献心力,打破历朝历代盛极则衰的轨迹。为此,余博览群书,游历天下,希望能长识见闻,为国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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