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清秋无际
30 清秋无际 (第1/2页)夜凉如水，星光闪烁，城外曲径处，淙淙蹄声逐渐转小。
清风徐来，将一丝淡淡胭脂香带近鼻端，墨城嗅到后，微一蹙眉，偏头看去，倏然一凛。
朦胧夜幕下，两条身形一前一后，缓步前来。当首一人伟岸高大，神采逆在月光里，令人分不清喜怒，只可细窥他身周暗暗激荡的戾气。而身后那人，则婀娜多姿，步步莲花，微垂的脸蛋上，隐现三两期待之喜。
然这点萌动，却在前一人的震慑下，变得有些慌促难安。
待那二人走近，墨城才恍惚明白过来，定了定神，唤道：“二叔。”
那人闻言顿住脚步，稍一抬头，让斜月映出那双眼中的一丝冷意。进而，他挑唇一笑：“小城儿，真是让我好找。”
墨月美目轻垂，眼神闪烁间，却已将墨城偷偷窥上了几眼。
墨城自是不将这点秋波放在心上，只直对着墨一倾那双如鹰般炯炯有神的双眼，若无其事问：“二叔怎么不在庄中？何时过来的？”
墨一倾似对墨城此番态度大为不满，却不知为何，只轻嗤了声，说道：“若非小城儿你太过胡闹，背着我将血莲剑送回千水阁，我又何必费这趟功夫？”星目一寒，已然透了分威胁意味。
墨城依旧不为所动，只淡淡道：“左右剑中并无二叔所求之物，送回又有何妨？”
墨一倾闻言暗恼，却只道：“那你可用查探出，秘籍下落究竟在何处？”
墨城直言道：“没有。”
墨一倾微一动眉，蓦地袖袍翻动，一掌朝墨城胸腹劈开。墨城始料不及，伸手格挡，已自不及。墨一倾趁此缝隙，左袖提动，一反掌送到墨城肋下，将他打飞在城墙下，片刻后，身躯一抖，喷出一口血来。
墨月大惊，便要冲上前去，忽见墨一倾寒目斜来：“你也找死么？”
她心头一凛，仓促间止了步伐，惶惶朝墨城看去。
残月当空，森森夜寒，墨一倾缓缓将袖袍往背后一收，向墨城道：“可别忘了，千水阁中那一位是你什么人。”
墨城将牙一咬，扶着城墙直起身来，抬起拇指一擦嘴角，笑道：“不巧，我正是将这一点忘了。”
墨一倾神色一凛，暗光在目中一浮动，最后沉寂，说道：“小城儿此话何意，难道是怀疑我在骗你不成？”
墨城不言。
墨一倾一挑唇，偏头朝墨月道：“告诉他，他是谁，千水阁中的那一位，又是谁。”
墨月得了墨一倾命令，立时喜悦，但仍踯躅难决，不敢贸然上前，只对着前边那人道：“你是墨家山庄的大公子墨城，千水阁阁主岳世里，是你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墨城站直了身，整个人立时挺拔在夜下，英气飒然，丝毫未有被打倒后的颓然。他将头一抬，第二次同墨月目光交接，淡道：“我不信。”
对面二人皆是怔了一怔，墨一倾道：“小城儿，你究竟怎么了？如何去了一趟山庄后，便跟变了个人似的？”嘴上如此，心中还不忘揣测：难道真是卢梦瑶那丫头搅的鬼？
墨城眉目微动，似在暗中思忖，少顷，说道：“我一直如此。”
墨一倾一笑，意味深长：“但愿。”言罢探出手来，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递给墨月道：“去给他服下。”
墨月忙应声而行，拾了药丸走到墨城身前，稳住一颗砰砰乱跳的心，低声道：“公子，属下喂你吃药。”
墨城微一蹙眉，方想抬手拒绝，却倏然想起甚么，略动的手一收，张开嘴来，顺从将药丸咽了下去。
墨月从未得墨城如此待见，当下喜逐颜开，本以为此番举动已是天赐，岂知墨城在低下头的刹那，于她耳畔轻悄悄落了句：“寅时，我在此处等你，务必要来。”
墨月一呆，整颗心仿佛要从胸中跳出来，好在夜色极深，掩去了她腮上那如火飞霞。她自知此事不便让墨一倾知晓，当下不敢逗留，送了药后，立时抽身返回，站回了墨一倾身后。
墨一倾道：“听闻卢梦瑶前些日子去了卢家村，却徒劳无返，想必不日后，岳世里便会将她送回天涯谷。你既然已到此处，那便继续随行下去，待发现天涯谷所在后，立刻飞鸽传书与我。知道了么？”
墨城眉峰轻蹙，似踯躅难决。
墨一倾补充道：“待秘籍一到手，我便可为你一报大仇了。”
墨城心头一震，半晌后，终于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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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城门后，墨城随墨一倾在临城客栈上房宿下，不想竟一宿无眠。
半醒半睡间，脑中总是盘旋着卢梦瑶那娇花半开的模样，念及之处，皆是酥软萌动，好似春风缭绕，惹得那一片润土跃跃欲动，草长莺飞。
他突然想，或许，她就是他梦中时常出现的那个女孩。
又或许，纵然她不是她，他不是他，他也该将她留在身边。
一宿不眠，故而是眼睁睁看着天亮起来的。寅时二刻，窗纸外模糊一片，依稀有些幽蓝，更锣声像山寺晚钟，远远传来，又远远而去。
墨城更好衣，携上宝剑，从窗内提气跃出，颀长身形在蒙蒙天下一闪，便没了踪迹。
远处城墙，佳人正搔首踯躅，玲珑身姿掩映在将亮未亮的天里，恁般多姿。然墨城的目光隔空投来，却是片刻不留，只象征一瞥，便不疾不徐来到了她身前。
墨月得见墨城前来，自是喜不自胜，素来沉霜般的脸上现出润色，期期艾艾唤了声“公子”。墨城微一颔首，以示答应，不待墨月再寒暄，便径直道：“将你约来此处，是有一事相询。”
墨月微笑：“公子有何垂询，墨月定知无不言。”
墨城淡淡瞥了她一眼，熹微之下，她笑得生动，嘴角梨涡似弯非弯，虽有些灵气，却远不及卢梦瑶月牙儿般的眸子好看。
墨城微一蹙眉，想到自己竟无意识拿卢梦瑶同别的女子作比较，又倏觉好笑，薄唇轻挑了一挑，才道：“如今的我，可同三年前有何变化？”
他问得认真，让墨月却险些沦进了适才他那一枚笑中，隔了一会儿，才低头道：“公子和三年前……不曾有什么变化。”
墨城脸上微沉：“当真？”
墨月蛾眉微颦，咬着唇沉吟片刻，点一点头。她因身份低微，自幼便只能在远处将墨城观望，唯天赐良机，才能偶睹他真容，印象中素来便只有个模糊影子，自是难分有何变化。
墨城又道：“那三年之前，你和我可曾熟悉？”
墨月一怔，尴尬摇头。
墨城瞳眸缩了一缩，又道：“那之前都是什么人照顾我生活起居？”
墨月道：“是秦三叔、蒋大娘，还有几个小仆人。”
墨城道：“如今他们人呢？”
墨月微一咬唇，说道：“自公子外出失踪后，庄主便降罪下来，将三叔大娘给逐出庄外，那几个小仆人，似乎也给解雇了。”
墨城若有所思，片刻道：“我知道了。”言罢身形一动，便往回走去。墨月自是怔忪，追上前道：“公子！”
墨城微一顿步，目不斜视：“干什么？”
墨月道：“公子将我唤来此处……便是，为了问这个么？”
墨城不置可否，墨月走到他面前，惶惑道：“难道公子还在怀疑庄主所言，不肯相信自己的身份？”言罢，兀自动一动眼珠，脸上现出戾色，“是不是卢姑娘给公子胡说了什么？”
墨城眉峰蓦然一凛，冷冷斜了墨月一眼，只道：“让开。”
墨月心头一震，墨城烦不胜烦，一抬手臂将她挤到边上，大步流星走远了去。墨月登时僵在原地，呆若木鸡，目送那冷傲身形隐逝在雾水后，暗里攥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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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昨日水灯会，卢梦瑶回到千水阁，已是夜阑人静，星月低沉，庄中幽幽暗暗的，平添几分萧条。
她拜托仆人将兔儿牵到马厩后，便径直朝舒月楼而去，生怕岳世里久不见她，暗暗生急，思量间，步履不由较往日快了些许。
正走进院门，忽见楼廊上一道人影闪动，藏进了廊柱后。
卢梦瑶眼力极好，只恍惚觉得那人身形同红扇极为相似，正困惑，便见柱后灯影一暗，那人走了出来，果真是红扇。
卢梦瑶迎上前去，唤道：“红扇姑娘。”声音竟有些响亮，仿佛吃了一惊般。
倒是红扇脸色如常，款步走下楼来，欠身给卢梦瑶行了一礼，柔声唤：“卢姑娘。”
那声音不娇不嫩，不清不脆，流水一样动着，却偏生给人极舒服的感觉。卢梦瑶不禁暗赞了声，笑着寒暄：“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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