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琥珀(上)
1 琥珀(上) (第1/2页)我第一次遇到先生,是在1938年秋。
那会儿,我刚升为陆军上将,可巧有急事,正火烧火燎地往新开路赶,路过棋盘街的咖啡馆时,就看到先生了。
棋盘街那个人挤人啊,到洋行谈生意的买办,在百货店闲逛的女学生,街边吆喝着卖大枣的小贩,洋车、人力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一眼看到了先生。
先生就坐在火炉边看书,围着个湖色围巾,透过那扇大玻璃看他,跟窗子里的假人似的,好看得不得了。
我当时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事也不办了,我就趴在电线杆后面看他。
我这么看啊看啊,越看越喜欢,真想立刻就把他变小了,捧在掌心里抱回家,这样他就是我一个人的宝贝了,谁都看不到。
可我哪能啊,我又不会法术,就只好一直偷偷看他。
我正看得入迷呢,那电车就“叮叮咚咚”地来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电车过街要这么长时间。
你说,是谁发明电车这种破玩意儿的?真是太气人了。
等我终于跑到街对面,先生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这个悔啊。
没办法,我就在那里等他,不是有个成语说得好吗,守株待兔,可还真就给我守到了。
我等了三天,先生终于出现了。
他这次穿了件灰色长袍,戴着个瓜皮帽,还是那条湖色围巾,抱着一摞信,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我就跟在他后面,进了咖啡馆。
我在他斜后方坐下,照他点的东西要了一份同样的。
他点完单还跟侍应笑了一下,可真好看。
怎么个好看法?就跟徳胜桥西边的湖水一样,幽亮亮的发着光,连嘴角弯的弧度都和别人不一样。
我正盯着他走神,先生忽然就转过来,朝着我这个方向,笑了一下。
他竟然冲我笑了。
我当时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背绷得和块木板一样,连小时候被父亲检查课业,都没这么紧张过,等回过神来,先生已经转过去了。
我这才发现,他是在跟我身后的老板打招呼。
唉,自作多情了。
我这么没露面地跟了好几天,每每瞅着他,心里就欢喜得不行,跟有个小兔子在挠似的。
要是法律允许,我一准儿马不停蹄地冲进去,直接把他扛回家,给我当媳妇。
可是不行啊,把他吓坏了可怎么办。
我就想啊,该怎么接近他。
说来也巧,我正急得抓耳挠腮呢,一个摇着铃铛的邮递员从我旁边走了过去。
我这么一琢磨,嘿!有主意了!
先生每隔几日都会抱着一摞信来咖啡馆,我就守着这个点,等在拐角那儿,趁他走过来,一头撞了上去。
那个信啊,当时就和下雪一样,“哗啦啦”散了一地,我装作帮他捡的样子,悄悄扣下一封。
你说隔那么近,先生怎么没察觉到?
他近视呀,看不清,还总不戴眼镜,我说他多少次了,老跟我犟,说自己视力没问题。要真没问题,我当初怎么把他抓到手的?
所以说,老天都在帮我,先生他合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等他走远了,我才把信拿出来。我低头一看,沈鹤笙,连名字都这么好听,真是个宝贝。
那封信现在还在我的抽屉里呢,这可是我俩的大媒人,得好好存着。
我忍了两天,才顺着信上的地址找去小杨树胡同。
我到的时候,太阳已过正午,就斜斜地挂在他家门口那棵古槐上。
你说直接敲门?没有,我哪敢啊,我当时,就一屁股坐到了门轴础石上,手掌在上面磨来磨去。
你问为什么?我紧张啊,手心直往外冒汗,跟发大水似的。
我就在那里磨啊,对面的仰合瓦上还立着两只灰鸽子,瞪着双黑米似的小眼睛瞅我,越瞅我就越心慌。
有个挑着馄饨担子的小贩经过,回头瞧了我好几眼,可能觉得我那样儿,不像个好人吧。
我这么等了好久,感觉太阳都快落了,才鼓起勇气去敲门,敲响门环的时候,腿都在打颤,抖得跟筛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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