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吴源
三 吴源 (第2/2页)“也就是说，目前出现的环境改变都是物理上真实存在的，并不是遇上了鬼打墙之类，那么再来测试一下吧。”
从外套内侧抽出了两把造型类似于勃朗宁，但枪身极为简朴，不同于任何制式枪械的手枪，吴源右手平举，随意选了个方向扣动了扳机，枪口无声无息的喷吐出一团柔和的白光，光团拖着长长的尾迹，以极高的速度撕破浓雾消失在远方，随即周围的浓雾翻滚着汇聚，将被撕开的缺口迅速填补起来。
数秒之后，一阵无形的震波卷过吴源所在的地方，周围的雾气翻滚着，剧烈的波动起来，仿佛于极遥远处响起了一声隐约的嘶吼。吴源略带得意的笑了笑，对一旁的小铭说道：“你看，这地方还是有边界的，就是不知道正主儿会不会……诶？”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铭已经消失无踪，吴源叫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小铭绝对不会主动离开他的身边，吴源本身的感知能力虽然远比不上小铭，但也还算过得去，虽然在浓雾中他的感知范围被大幅度压缩，能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就带走小铭还是让他有点在意。
他倒也没有过多的担心小铭的安全问题，毕竟她身上那件衣服可是川老板送的礼物。吴源紧握双枪，转而开始注意起周围翻腾的愈加激烈的雾气，在那雾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成形。
出乎吴源的预料，浓雾突然如潮水般的褪去，露出了周围的景色，吴源眨了眨眼，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紧跟着，他的脸色变得凝重。
周围一片残垣断壁，倾倒的大楼残骸上裸露出的钢筋水泥浸泡在如血的暮色下，举目四顾，这里分明是一片寂静的城市废墟。
看了看表，指针正指向23时56分，进入浓雾到现在才过了不到一小时，这个时间理应是深夜才对，但天边还未完全落下的一轮残阳却在无声的提醒着吴源：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缓缓走出了这片废墟，见到了荒芜的街道，街道上沾满锈迹的汽车残骸随处可见，间或有零星的嘶吼声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吴源的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这片荒凉的景象，和他记忆里的某个角落开始逐渐重合。
这也许是幻象，不，这一定就是幻象！
虽然在心底一遍遍的如是告诫自己，但心底的烦躁却愈加激烈，而他的双腿也仿佛被某种莫名的力量牵动着，走向那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的位置。
街道尽头的转角处，那里应该是一间废弃的超市，被打碎了半边的大门里，有着尚可食用的清水和袋装食物，随着一步步的前行，恐惧和不安充塞了吴源的身心，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但他并没有停止前进，反而开始加快步伐，到最后已是发足狂奔！
随着奔跑而不停晃动的视野恢复了平稳，吴源驻足于街道的转角，他看见了那所存在于记忆中的废弃超市，从超市内传出的低沉嘶吼和鼻息声鼓荡着他的耳膜，夕阳的光芒在那破碎的超市大门处投射出一道明暗的分界线，两条纤细的长腿正横躺在这条分界线上，一只脚上还穿着吴源熟悉的鞋子，如今，那本应是白色的运动鞋却被不断扩散的血泊侵染成了暗淡的红。
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一声悲怆的嘶吼将要冲出嘴角时，已化作无声。
数点暗淡的绿芒从分界线之后的黑暗中亮起，仿佛蛙鸣般高频率的低鸣声汇集成一片，吴源知道，这是那些怪物们捕食的前奏，然而此刻，在他的心中，之前的恐惧和不安已悉数转化为了愤怒的火焰，理智迅速被怒火所吞噬，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片鲜艳的血红色，他双手微微抖动，两支手枪的枪口部位各自弹出了一截刀刃，虽然并不擅长近战，但此刻，唯有纷飞的血肉才能稍微平息他的怒火。
然后，他合身扑进了超市之内的黑暗。
意识恢复清明之时，吴源正半跪在血肉和内脏的碎块所构成的地毯上，夕阳已几乎完全落山，在他的怀里，女孩那张和小铭一模一样的面孔依然清丽，然而大睁的双眼之中，瞳孔已完全失去了焦距。
女孩神色中写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嘴角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她的胸腹处一片血肉模糊，内脏都已被完全掏空，吴源无法想象，被怪物活生生的撕扯吞吃内脏之时，女孩所承受的到底是何等的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从胸腔中发出的悲鸣声由低到高，此刻，吴源已然哭出声来。
“对不起啊，纤儿，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又来晚了……”
“为什么，为什么又要让我看到你倒在我面前，为什么啊！！！”
“为什么到最后你还要露出这样的微笑，你不明白吗，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负担，而是我的希望才对啊……”
“纤儿……”
源……
于意识的最深处，一声微不可查的呼唤声响起。
源……
吴源止住悲鸣，用手轻轻的抚过女孩双眼。
源……
他缓缓的放下女孩的身躯，仿佛是放下一件玻璃制品一般小心。
源……源……
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吴源凝视着女孩的脸。
源……
“对不起，纤儿……”
“虽然很想一直陪着你，但现在我却有不得不做的事，有不得不照顾的人。”
源……
“现在，我不得不离开……但相信我，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源……
“虽然很难受，虽然很痛苦，但是……能再次见到你，真好。”
“保重啊，纤儿……”
“源……”
徐徐睁开眼睛，那张熟悉的清丽面孔正在眼前晃动，素来没有表情的小脸蛋上也带上了一丝焦虑的神色，一只缠绕着星辉的小手不停的拍打着他的脑袋，吴源呼出了一口长气，突然一把紧紧的抱住了面前的女孩。
“纤儿……永远不要离开我！”
“纤儿？我是吴铭啊，纤儿，那是谁？”女孩歪着头表达了疑惑。
吴源笑了笑，松开了手，他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回答她：“是的，你是吴铭，是我家的小铭，答应我，以后也要一直和我在一起，永远不要觉得会成为我的负担！”
“哦……”小铭柔柔的应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周围的浓雾，“这些雾气，刚才突然出现能量波动了啊，然后你就没反应了。我很焦急，猜测源你是中了幻象之类的，所以就用了衣服……”
“我知道的。”吴源咬牙切齿的笑了，“我知道的！”
“能让人看见心底最害怕的，最恐惧的，最不愿回想起来的东西，之前那位神棍道士神智失常的原因大概就在于此。有可能是针对我刚才做出具有敌意的行为所发起的反击，不过啊……”
“不管雾气之下藏着的是什么东西，我只想说一句，老子在哭泣，后果很严重！你——彻底惹毛我了！”
‘暮光的覆雨’，这是吴源给自己起的招式名称，名字很富有诗意，但招式本身的效果却是朴实无华。
无数道白色的光芒从吴源右手的枪口喷吐而出，带着长长的尾迹划破雾气，隐没于远处，然后激起一阵阵无声的剧烈震波，无数道振荡连成一片，浓雾在翻滚，在沸腾，有如活物一般嘶吼，哀嚎，一时间，这片未知的空间就有如一口煮沸的大锅。
雾气翻卷着飞速填补被光束划破的空白带，但吴源射击的频率太高，雾气的填补速度跟不上被弹幕撕裂的速度，吴源稳立原地，恶狠狠的笑着，狂吼着，向着四面八方进行着无差别无间隔的连续覆盖射击，一时间竟隐隐然让这片空间有了些许崩溃的迹象！
“出来！出来！给老子滚出来！哈哈哈哈哈！还不出来，老子就毁了你的地盘！”
小铭将身形缩小到巴掌大小，抓着吴源的耳垂坐在他的肩头，专注的观察着周围，突然，她轻轻的扯了一下吴源的耳朵，吴源立即停止了射击和吼叫，微微偏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小铭。
“雾气……开始融合了。”
浓雾仍旧在翻腾，但已不再徒劳的尝试填补空洞，而是向着地面汇聚而去，露出了雾气掩盖下的，这片空间的真实面目。
一片介于灰和白之间，什么也没有的空白空间，以吴源为中心，直径数百米之外，灰白的空间之上充斥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那应该是被‘暮光的覆雨’击破的空间边界。
“果然，是‘裂隙’，难怪我不管怎么走都不能碰触到边界。不过很奇怪啊，据说裂隙已经是涉及到空间之力的高等级技巧了，能够创造出裂隙的应该都是些不得了的厉害家伙才对，为毛我完全没感觉到有多强大的能量源？”
疑惑的用枪托挠挠头，吴源正想问小铭有没有感知到什么，一道尖利的嘶吼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一根根半透明的粗大触手从地面各处钻出，迅速的占据了大半的空间，从四面八方向着吴源绞缠而来！
‘暮光的覆雨’再开，弹幕和触手交织，碰撞，无声的爆炸，漫天都是激散的光雨，无型的震波一道道扩散开，小铭衣服上的星光覆盖到两人身上，抵挡着震波的冲击，触手的强度并不高，虽是源源不绝的袭向吴源，但都被弹幕一一击碎，却也一时不能近到两人的身。
“尼玛！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没完没了的，能接触到对方的意识吗？小铭！”
“不行啊，能接触到意识，但完全没法沟通啊，对方好像是个初生体，意识里只有本能的愤怒，还有一丝恐惧和畏缩。”
吴源深吸了一口气，‘暮光的覆雨’停止了发射。但触手却没有停止攻击，没有了弹幕的阻挡，无数触手铺天盖地的向两人绞刺而来！
“是吗，不能沟通啊，那就没办法了，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本来仅仅想给你个教训，倒也没有想过要彻底消灭你。”
无视越来越近的半透明触手之墙，星星点点的光芒不断汇聚到左手的枪支，吴源缓缓抬起了左手。
“毕竟，你也没有害死过人命，之前的举动也可以理解为在保护自己的地盘。”
耀眼的光芒从左手的枪口中放射而出，即将淹没二人的触手森林停止了一瞬间，紧接着开始拼命的向着地面倒缩而回。
“抱歉了，现在我也收不住手了。”
‘晨曦的柔风’
耀眼的光芒变得柔和而朦胧，无声无息的充斥了整个空间……
光芒消散，吴源和恢复了常人身形的小铭二人已站在夜幕之中，几盏节能灯仍旧向着四方射出暗淡的光束，一切就仿佛未曾发生过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静谧的夜空之下，已经没有了笼罩整个工地的浓雾。
“那个初生的意识，已经彻底消散了啊。”
约莫占据了半个工地的地面上，无数的淡蓝色光点冉冉升起，由稀疏到密集。
“我知道的。”
数粒光点碰触到吴源后融入了他的身体，于是所有的淡蓝色光点仿佛受到牵引，如潮水一般涌向了他。
“虽然到最后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现在我可以肯定，那是纯能量的生物，难怪老板最后会选择由我来解决。”
光点由密集再到稀疏，最终全部融入了吴源的体内。
“真是可惜呢，目送一个初生的意识消散，融入自然，尘归尘土归土，然后感动到流下泪水，本来应该是很唯美的一幕，但只要我在场的话，能看到的终归就只有掠夺……”
以自嘲的口吻说出了这样的话，吴源仰天长叹，一口气才叹到一半，就听到小铭淡淡的说了句：“源，你……又犯中二了啊。”
于是剩下的半口气噎在喉中，哽的吴源直翻白眼。
“小铭小祖宗，别老是面无表情的给我来一句吐槽啊！很破坏气氛的！”
“你还想在这里站多久啊？任务解决了，也该告诉雪姐让她去交接了。”
“那你给雪姐打电话啊！”
“手机……刚才在里面被冲击震坏掉了……”
“……”
“小铭啊，我喜欢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有着无数的未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却没有既定的命运。”
“我也喜欢啊。”
“所以，永远和我一起，在这个世界走下去吧。”
“嗯，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