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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顾姮回了秦府，里里外外一番整治，罚了该罚的人，赏了当赏的人，秦府上下再无敢造次者。如今府里正如顾姮原本所盼的清净，偏她自己内心无一刻安宁，虽是托了傅双鱼打听秦忘的消息，却是等了多日都没见傅双鱼送来新的消息。
　　
　　期间，顾家那边还来了几次人，都是来请顾姮归家去的，只顾姮都找借口推辞了。半月过去，反倒是等来了梅婧回府。她身旁还跟着一个清瘦的男子，容貌极为普通，只有一双眼睛煞是好看，隐隐的还令顾姮生出几分熟悉感来——此人应当就是梅婧所说的那个徒儿。
　　
　　“我晓得你的性子，这段时日来，我约束着下面的人，也没让人进去你那药庐。只是多日未曾打扫，你要自己辛苦些了。”顾姮亲自将梅婧送去药庐，至药庐前，却是止了步子。梅婧抬了抬下巴，道：“我这徒儿会打扫。收下他也就是这点好处了。”
　　
　　顾姮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便是刀子嘴，豆腐心。”
　　
　　梅婧那徒儿唤作无名，入府后便一直没开口说过话，只一双眼睛时不时凉飕飕地觑着梅婧。便是顾姮不慎见到了都觉得莫名一股子寒意，也就梅婧对此视而不见的。正要去为梅婧师徒准备接风宴，便见到管家匆匆而来，大老远地就喊着：“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顾姮身旁跟着的月菱赶紧上前扶着他，说：“管家你一把年纪了慢点跑、慢点说话！”
　　
　　管家急的只跺脚，也不去看月菱，只对顾姮道：“夫人，门外来了四个官差，说是在悬崖下找到了大人的尸首，让夫人去领回来！”
　　
　　顾姮只觉得脚下一软，幸是梅婧在旁扶稳了她，安抚她道：“你且别急，我们去衙门里看个究竟。”
　　
　　梅婧此话倒是提醒了顾姮，还未见到尸首，哪里就能肯定秦忘死了？他是谁，他可是秦忘……想起雪山里共处的那段时日，顾姮咬了咬唇，终于定下心来。秦忘的尸首安置在镇抚司，确认尸首的人是秦忘身边的几个千户，这些人素昔跟在秦忘左右，他们异口同声地说这尸体便是秦忘的，也无人怀疑。顾姮戴着帷帽，一身素衣，身旁除了李嬷嬷几个仆从，还跟着梅婧与她那徒儿无名。
　　
　　“秦夫人。”那几个千户都是知道顾姮的，再有旁人，见了顾姮如此打扮，也不难猜出她的身份。
　　
　　“那尸首何处？”
　　
　　众人明白了顾姮的来意，或同情，或为难，各有心思。尚是重钺上前一步，对顾姮道：“秦夫人，在下和兄弟们都确认过，不会出错的。”
　　
　　“重千户。”顾姮福身，“多谢了。”
　　
　　隔着帷帽，无人能见到顾姮的神情，只是这一声“多谢”却足够坚毅。重钺越是担心顾姮见了尸体的惨状而禁不住打击，此刻见她如此，心中也感慨能入大人的眼，这位夫人又岂是寻常女儿家。当下侧了侧身，不曾受顾姮的礼，引了人往后堂走去。因是镇抚司重地，在顾姮的请求下，重钺也只让了梅婧一人陪同顾姮入内。
　　
　　那尸首躺在一张席子上，以白布覆盖。顾姮瞧着那露在外头却腐烂了的手不禁一怔，再之后掀开白布，虽有了准备，但乍一见到那似曾相识却溃烂的不成形的眉目依旧是后退了好几步。梅婧摇着头，扶稳了她，问：“姮娘，你可看清楚了。”
　　
　　“……等等。”她推开梅婧，颤着身子上前，继续掀开那白布，直到露出那爬出三五只蛆虫的身躯才算作罢！重钺蹙眉道：“日头见暖，本是清理过了的。夫人，既是认领了大人的尸身，还是早日让大人入土为安的好。”
　　
　　顾姮哽咽着无法回答，良久才问：“既是变成这副模样，尔等又是如何认出来的？”
　　
　　“我等初找到大人之时，尚且不是如今这样，大人常年习武，我等俱识得他手掌上的茧子。何况，他的装束与大人离京时所穿的一模一样。我等绝对不会认错的。”
　　
　　连日来没有秦忘的消息，顾姮心底也是知道凶多吉少的，不过是心里一丝信念坚持着。
　　
　　如今这丝信念便像是被人斩断了一般。分明是没甚么感情的人，此刻却令顾姮几乎失态。
　　
　　她不知是如何离开的镇抚司，只知道梅婧上前将白布遮好，然后扶着自己出门去。
　　
　　回府后，顾姮便病倒了，而得到消息的傅双鱼也早在秦府候着，见了她这副模样，亦是手足无措。
　　
　　所幸有梅婧在旁照顾，而府中亦有李嬷嬷主持着，竟也没出什么乱子。只是如今秦忘的尸身都运回了京中，出事的消息算是彻底定下了。而且日头渐暖，在顾姮去过镇抚司之后，重钺便安排人将尸体送回了秦府。如今停灵在府中也不是那么一回事情，偏生顾姮又在这时病了，李嬷嬷只有梅婧一人可以商议，道是：“婧娘子，不瞒你说，娘子嫁到秦家后，秦大人对娘子的好，我老婆子都是看在眼底的。娘子她往前受了不少的苦，本以为如今是苦尽甘来了，没料到这才成婚短短几日，秦大人便出了那样的事情。”
　　
　　梅婧只管捣药，一言不发。心中却是感慨，那人又何曾料到姮娘对他如此用心？不过便是知道了，他大概也是装着无所谓的模样。这二人好似截然不同的性子，却不知道本质竟有好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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