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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第2/2页)

周月的姑姑激动地流泪了,她肯定以为因为她的出现,周月才突然复原。其他人,包括护士长和黄医生,也都双目湿润。他们全都感动在这一幕姑侄相认、亲人团圆的场面中,感动在周月终于找回人生的欣喜中。他们看着周月的姑姑用发抖的声音叫了一声“小月”,然后抱住了她从小抚养的侄子,大家全都激动得鼓起掌来了。
  
  在掌声中,在大家彼此简短的议论中,特别是在黄医生用医学的词汇所做的归纳中,优优听出来,他们全都沉醉于这样的判断——因为最亲的亲人突然出现,唤醒了周月心中的童年,童年的复苏又激活了整个记忆的年轮,使周月的大脑在瞬间复原。优优也被医生的结论感动了,已无所谓众人把周月的痊愈归功于谁,她看到在掌声中每个人都上去拥抱了周月,他们逐一相认,真诚祝贺,欢呼周月从此归来,那场面看得优优热泪双流。还是××处来的那位领导,也许和周月的交情最短,相对比较平静,听说周月还没吃饭,忙着招呼大家出去找个饭馆。“我们也都没吃呢,”他对周月说,“你姑姑下午就到了,我们陪她过来等到现在,还以为你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呢。走走走,一起去吃饭,今天咱们要好好祝贺祝贺,你和你姑姑有多少年没见面了?”
  
  大家应和着,围着周月和他的姑姑,往外走去。黄医生向××处的那人表示:“方科长,我就不去了,我六点多钟吃过了。”可那方科长执意拉他走:“一起去一起去,你不是已经下班了么,咱们一起去喝一杯。让周月好好谢谢你,是你救了他,他得敬你一杯谢恩酒啊。”方科长又拉护士长一起去,护士长说我就不去了,我吃过了,而且我还得值班呢。
  
  大家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了院子里,上了方科长开来的一辆面包车,在黄医生终于被他们拉上车子后,车子开动起来了。护士长站在车外向他们挥挥手,目送车子走远了,然后才转身走回住院楼,这时她看到了站在楼门口,望着远去的车子还在发愣的优优。
  
  “哟,你吃了吗?那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去呀。”她看一下表,说:“正好,现在十点半,食堂夜宵还没撤呢,你赶快去吃点饭,然后早点休息吧。以后注意出去要请假,要和我们说一声,幸亏今天没出事,出了事你说你负得了这个责任么?行,你快去吃饭吧,以后注意就行了,啊。”
  
  优优说:“噢。”
  
  护士长唠叨着进了楼。优优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站在静静无人的楼门口,好半天才机械地移动了一下脚。她没去食堂吃夜宵,她不饿,胸口和肚子,都被什么东西涨满了。她又想哭,可这一回不知为什么,竟然一点也哭不出来了。
  
  整个晚上优优都没吃饭,她在医院附近的街上静静地走了走,找个没人的街灯下,坐在路边发了会儿愣。北京的初夏比仙泉要冷,虽然雨已停住,而且今夜无风,但她还是很快被冷透了,从前胸贯穿后背,冷得透心。
  
  那天很晚优优才回到医院的地下室里,回到保姆的宿舍中,那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子,挤挤地住了八个人,她们都是在医院里照顾病人的“护理员”,年龄有老也有小,口音有南也有北。此时八个人全都回来了,都没睡,都在唧唧喳喳地聊着天。她们聊天的内容不外是楼上那些病人们,还有病人们的亲属们,谁好谁坏之类的,好坏不外和钱有关。优优懒得听她们聊这些,听她们聊久了会觉得这世上除了钱,就没有任何别的了。
  
  她们也不搭理优优,因为优优不合群。她们也都怕优优,因为优优太厉害。有一次一个山东小姑娘因为放东西的地盘和优优打了架,连旁观的人都能看出来,优优表面上虽秀气,胳膊上可是有蛮劲,而且,优优似乎还会几套拳。
  
  所以优优拉开被子躺下后,正说得热闹的女人们也都自动没了声。也许她们聊累了,也许怕优优嫌吵发脾气,大家也纷纷上了床,关灯之后很快就响起了呼噜声,这都是吃得饱也睡得香的女人们。
  
  只有优优一人,一夜没有合眼。
  
  周月的顽病好了,他可以重返“人间”,优优的辛勤耕耘,终于收获了秋天,她应该感到幸福快乐,感到称心如愿。可她幸福吗?快乐吗?称心如愿了吗?她离周月是更近了,还是更远?
  
  清晨时候——也许是清晨吧,谁知道呢,地下室反正黑白不分,晨昏莫辨——优优睡着了。好像只迷糊了一瞬间,醒来时整个屋子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爬起来迷迷糊糊地看手表,一看看出了一身汗。居然已是上午十点了。她脸都顾不上洗就直接往三楼周月的病房跑。每天她不到八点钟就会赶到病房的,她要照顾周月洗脸刷牙吃早饭。十点钟医生一般已经查完房,这时她通常都陪着周月去楼下花园散步了。
  
  一楼等电梯的人很拥挤,优优等了十秒钟就有些等不及,她顺着楼梯往上跑,她不知道周月是否还在病房里等着她,还是自己去花园散步了。她跑到病房时还以为自己上错了楼,位于走廊尽头的那间单人病房里,似乎已经变了样,小桌上放着一只外表俗气的红暖壶,还有饭盒、水杯和一篮花,没有一样东西是优优见过的,连同床上躺着的那个人。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床头床尾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孝子贤孙伺候着,看到优优愣头愣脑冲进来,全莫名其妙地抬了头。优优吓了一跳退出来,她退出来仰头去看房门号,房门号明明白白没有错,让优优疑心自己是不是见了鬼。这时她看见一个护士从隔壁端着药盘走出来,便慌慌张张上去问:
  
  “哎,周月呢,他是不是换房了?”
  
  “周月?周月出院了。”护士反而很奇怪:“你不知道么?”
  
  “出院了?”优优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咚咚跳,“出院了?他什么时候出院的?”
  
  “今天早上啊。你不知道么?”护士难以置信地反问着,她看到优优惊呆的表情确实是真的,才不由停下脚步关心地问:“他们是不是还没付你工资呢?不要紧,你可以找他们学校要,你的钱是不是周月的学校出?”
  
  护士的话优优根本没听见,她的脑袋嗡嗡响,眼泪一下子涌到了眼眶外,不知道是因为委屈和失望,还是屈辱和愤怒。她那么爱的一个人,她为他投入了自己的全身心,可他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掉了,连一句招呼都没打,连一声再见都没说。她就像一个被无端遗弃的小孩,从温暖的家里被突然带出,抛弃在无遮无蔽的街上。可护士从她的眼泪中,看到的也许并不是这种刺骨的伤痛,而是对金钱的吝惜和贪婪。
  
  面对护士的关心,优优只能下意识地摇头,那位护士显然搞不清她为什么含泪摇头,为什么转身跑开。优优什么都没说就跑下楼去,跑出医院,她真的像护士教她的那样,跑到了公安学院。她在上次找到周月老师的那间办公室里,再次找到了那位姓杨的老师,杨老师显然已经知道周月出院的消息,没等她开口便先发问:
  
  “哎,你是丁优吧,你是从医院过来的吧?××处的人把工资给你结了吗?”
  
  优优没有回答,从护士到老师,人们见她满口都是工资。此时此刻,钱这东西让她如此厌恶。此时此刻,她想要的只是周月。他去哪儿了,他为什么这样行色匆匆,他为什么这样默无一语,就走得无影无踪?
  
  杨老师对这些作了合理的解释:“啊,周月呀,他今天一早让他姑姑接走了,接回老家去了。医生建议他继续休养一段,在医院养也行,出去养也行,所以,他就跟他姑姑回老家了。我今天上午有课,没去接他,他是自己把放在医院的东西送回来的,放下东西他就跟他姑姑走了,他们要赶中午的火车。他出院的时候你没在吗?”
  
  优优无话可答。
  
  是的,她不在,他就走了。可这又能怪谁呢,是她自己睡过了头,她起床的时候都十点了。周月和他的姑姑,当然没义务等她,他们还要把周月的衣物送回学校,还要去赶中午的火车,也许他们来不及和她告别。
  
  优优也说不清自己出于什么心理,一下子就原谅了周月。她甚至还替他把一切过程都向合乎情理的方向,做出合乎情理的推论。其实,她也想过,就算他们时间来得及,也是合理的,他们没必要非和她告别不可,她算什么,不过是一个保姆而已,一个临时请来帮忙的小保姆而已。
  
  优优离开了学校。虽然她问了,但那位杨老师也说不清周月的老家究竟在哪座山里。杨老师再三留她在学校吃顿午饭,但优优还是走了。因为他们都以为她是来要钱的,所以她讨厌他们。她不想占他们半顿饭的便宜。
  
  讨厌归讨厌,后来优优还是去了××处,结清了自己的工资。给她结账的老李她也认识,曾代表领导来医院看过周月两次,老李虽然没让优优费什么口舌就把欠她的工资统统结清,但言语表情之间,只是公事公办的漠然。因为最后的这个月还不足半个月,所以按实际天数只给了优优三百元,结清之前那人还负责任地打电话问了医院,看优优是否还欠着医院的伙食费住宿费之类的钱,问完了,才把那三百元一张一张地交给优优清点。
  
  那三百元是新票子,捏起来还嘎嘎作响呢,一张一张数到优优的手心里,数得优优两只眼睛都湿了。好像她的那些爱,那些幸福,那些几乎触摸到了的幻想,全部化作了这几张半红不红的票子,数完了,也就完了。
  
  钱就是这么一种东西,可以把人间的一切,全都结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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