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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淫乱

第十章 淫乱 (第2/2页)

四十年前那个空气里弥漫着菜花芳香的日子再次闪出来,那顶大红轿子晃啊晃,仿佛又一次要把他打下河院晃到北山。那张白皙娇美的脸,那匀称的身段和略略后翘的丰臀更是横在眼前不走,更有出门时那勾魂摄魄的一望……东家庄地欷歔成一团,心思,止不住一次次飞到庙上。
  
  青骡子驮着灯芯到油坊的这个上午,沟里又出了事儿。日竿子老婆经过数次努力终于将奸夫**捉到炕上,应声而来的娘家兄弟完全抛开下河院,暴打一顿日竿子后把愤怒全泄到柳条儿身上。这可是真正地乱了纲常呀,叔伯公公让堵到侄儿媳妇炕上,了得!
  
  管家六根的遗孀这日上午被赤条条拖到村巷,身子让刺刷刷得一片污红,两只还算有点样子的**涂上狗屎,恶臭斥满村巷,义愤燃胸的沟里女人无一例外吐了唾沫。娘家人的举动赢得一沟人的称赞,就连赶去阻止事态的草绳男人回来也是满腔怒火。**的丑闻让沟里丰收的喜悦蒙了尘灰,灯芯听到后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表示对此事不甚在乎。可惩治**的惨烈举动却锥子样锥疼她的心。
  
  七驴儿支下身子,灯芯踩着他的背落地后问:“都好了?”七驴儿说:“好了。”马巴佬迎上来,糊着两个油手说:“几年不榨拾掇起来可麻缠哩。”灯芯没跟他说话,继续跟七驴儿说:“巴佬来齐了没?”七驴儿抬眼瞅瞅马巴佬,没答。马巴佬说:“齐了,就等你发话哩。”
  
  “都哪的?”灯芯突然盯住马巴佬。
  
  “还能上哪找,沟外的呗。”马巴佬低下头,心里纳闷她咋问这。
  
  “沟里没巴佬,南北二山也没?”灯芯揪住话题不放,马巴佬好不尴尬。一到油坊他便将以前的巴佬全打发掉,清一色换成了自己人。
  
  少奶奶灯芯尖利的目光盯在马巴佬满是阴谋的脸上,直盯得马巴佬起了汗,汗从他没有一丝皱纹的光亮的额头上渗出,顺着肥嘟嘟的脸颊流到油腻如猪项圈的脖颈里,这一身油光四射的肥肉怎么也不会让人相信他家饿死过人,说是撑死的还差不多。
  
  少奶奶灯芯并不知道,大灾年间猪满圈粮满仓的马巴佬并没舍得拿出一碗粮食赈济亲人,就连他七十多岁的老娘,也隔三间五地饿肚子,跟他一要他便恶狠狠说,都老成这样了,还吃个甚?老天爷收人哩,老的不走难道叫小的走?他姐姐桃花也就是天堂庙的妙云法师曾在庙上最困难的日子里找过他,你猜他咋个说?他猛地关了院门,骂,哪来的毛鬼神,不跟佛爷要去做甚哩?这阵儿认得你娘家了,迟了!
  
  他姐夫拖家带口的,儿子不幸又染了病,几次告到他门上,一句好话没讨到,还差点放出狗来。这人哪,谁能说得清呢?东家庄地啃着油渣活命的日子里,马巴佬仍然坚持着一日三顿白馍外加两个鸡蛋的美好生活。
  
  三年大灾,别人瘦了病了差点没命了,他倒是养得白白胖胖,活生生一个马佛爷。
  
  “给我全都打发了,换南北二山的老人手来!”灯芯说完这句转身踩蹬,七驴儿忙弓腰抱脚,无意间在灯芯细软如藕的小腿上捏了一把,灯芯低头瞥他一眼,面颊微微一红,上了骡。
  
  当夜,七驴儿带了马巴佬姐夫来见灯芯,这是一个木讷寡言的老男人,一张青筋暴露的脸瘦得跟刀刮了般骇人,干瘪的眼睛空洞而无光,半天不眨一下,听见少奶奶问话,半天才抬起头说,甚?
  
  少奶奶灯芯一肚子话让他这一声甚给甚没了,匆匆说,带去找草绳男人,拿几件衣裳给他换了。
  
  马巴佬姐夫最终没留在油坊,而是跟上草绳男人去了南山煤窑。天灾人祸让南山煤窑变成了废墟,重修煤窑的计划已在灯芯跟草绳男人的心中悄悄酝酿着。
  
  油坊重新开榨的这个早晨,一沟的男女老少自发涌来,他们顶着星辰早早出发,赶少奶奶灯芯的青骡子进院时,已站成一片强大的阵势。
  
  本来,油坊重新开榨是要举大礼的,怎么说让沟里人顶着饥荒活下命的,都是这油坊的油渣。沟里人自发捐钱捐物,说甚也要在油坊开榨之日好好祭奠一番。大灾令少奶奶灯芯改变了对很多事的看法,尤其眼下饥荒刚过,百废待兴,她更不主张铺张。但是,十天前木手子携着天狗,两人悄悄去了趟凉州城。回来说,苏先生是见着了,不过,他眼下忙得很,实在抽不出空来沟里。木手子还带来苏先生一封信,信只有短短几行字,却写得刚劲有力:大地复苏,万物待兴,百事以节俭为原则。另,得知少东家康复,甚感欣慰。苏某因诸事缠身,日程多有不便,还望海涵。
  
  少奶奶灯芯捧着信,连读几遍,感觉到一层从未有过的失落。天狗刚一走,木手子压低声音说:“苏先生怕不只是忙……
  
  他……
  
  我听凉州城的人说,眼下城里闹共乱哩,苏先生怕是……”
  
  你是说?
  
  “少奶奶,苏先生有文化,人又仗义,十个有九个,怕是入了共产党。”
  
  “什么?”
  
  这共产党的事,少奶奶灯芯听过,是打半仙刘瞎子嘴里听说的。半仙说这事时,神情相当诡秘,而且语气里有种深深的不安。少奶奶灯芯当下惊得,他咋就?嘴上却说:“啥党不党的,跟我们没关联,我们是种庄稼的,只管把地种好。”见木手子诧异,又说:“他不来也好,我还愁来了没法照应哩。”
  
  打发了木手子,她却独自在炕上怔了一夜。大灾三年,很多事儿都让人忘了,灾荒刚一过,这心,就又扑腾扑腾的。不过,想来想去,还是叹出一口气,也好,这人啊,该忘的,还是忘干净好,记着,心累,惦着,心更累,倒不如忘个干净的轻松。
  
  大礼虽不举,但也不能太过寡淡。早有众人将供桌摆好,上面献了五谷六草,还有清凌凌的沙河水。香案也一并儿摆好,就等主东家来人举礼。
  
  少奶奶灯芯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男人样威风八面地走上铺在供桌前的红绒毯子,拱手向大伙作揖,然后学东家庄地磕拜神灵样磕头烧香。香毕,木手子按苏先生吩咐过的,唱,献祭文——
  
  此唱一出,众人皆惊。这沟里,除了东家庄地,可都是目不识丁的呀,这祭文,谁献?
  
  就在众人惊诧间,只见木手子走过来,将一条大红被面披在少奶奶灯芯身上,早有天狗几个,双手捧着供盘,只见黄裱纸里包着的,正是要献的祭文。少奶奶灯芯镇静一会儿,双手捧起祭文,学凉州城斋公苏先生那样,朗声开唱:
  
  至圣洋溢福禄油神之位
  
  考神明之有赖兮开诸心而茫然溯福德之济人兮利泽遍乎山川仿佛太乙之燃黎兮辉煌映于华堂烹调五味之相宜兮通口莫不充肠弟子开设油肆兮赖神为之干旋多寡取之不竭兮混混犹如涌泉沾神恩之高厚兮宜服应之莫忘援卜金秋之佳日兮央士敬上祝章叩拜祈祷兮酒肴洁供敬献祈神明之来格兮为酒曲之是酱
  
  尚飨
  
  唱音刚落,油坊内便一片哗然,人们真是惊讶死了,天呀,她竟识得字,她竟识得字呀,还会唱这么好的祭文。哟嘿嘿,这女人,了得!
  
  礼毕,开始领羯羊。五只肥硕的羯羊头染红色,牵了过来,许是天意,木手子刚唤了声彻展大领,就见五只羯羊齐刷刷摇头摆尾,好不兴奋。仿佛,极情愿被油坊神领走。
  
  炮仗声震天轰响,少奶奶灯芯匍匐着的身子缓缓而起。
  
  开榨了——
  
  油坊顶上,响起七驴儿尖亮的嗓子。
  
  这一声响,直让寡味了三年的空气瞬间充满清油的泽香。
  
  开榨了。
  
  这个正午,全沟老少在油碾的轰响声中喝着香喷喷的羊肉汤,嘴里却溢满对下河院少奶奶的赞美之词。马巴佬被这阵势完全骇住了,心里扑儿扑儿地乱跳,打早上到现在,少奶奶灯芯正眼都没瞧他一眼哩。往后,这日子可不像预想的那样轻松痛快。
  
  49
  
  油香四溢,黄灿灿的清油水一般流向油桶时,马巴佬那颗按捺不住的心又沸腾起来,开榨那天的忧虑像一场小感冒被他轻易扛了过去,跟七驴儿的合作终于再次开始。
  
  事前马巴佬做了一场煎心抉择,踢开七驴儿单干的主意是他在来时就打定了的,但这梦想因老姐夫的离去不得不告灭。谁能想得到,马巴佬这次拉老姐夫来,目的就是想给自个找个往外送油的帮手。大灾年间他虽是没施舍给老姐夫一碗水,可毕竟,他是他姐夫哩,如今他孤单单一人,离了他帮衬还咋活?况且,出门那天,他就拍了胸脯说,只要按他说的做,保证让老姐夫跟庙里那看破红尘的妙云法师见上一面。老姐夫也正是冲了这点,才跟着他来,谁知却又让少奶奶灯芯给打发到了窑上。
  
  缺少亲信的马巴佬不得不再次将希望寄托到七驴儿身上。七驴儿的能耐够他一百个放心,他不仅路熟而且事情做得漂亮,冒着大雪三天一来回,银子一分不少交六根手上,他的诚信六根临死那天还赞不绝口,可马巴佬隐隐觉得这小子现在不对味儿,试探着问了几次,七驴儿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现在不做啥时做,等大权到了灯芯手里,你我喝风都没。七驴儿一席话说得马巴佬眉飞色舞,拍着他肩膀说,兄弟跟我想一块去了,做完今年不做了,够吃够喝就行了,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不是人过的。二人经过一番密谋,决计重走老路,得利五五分成。七驴儿一番推托,硬要自个拿三。马巴佬被他的谦让和诚心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再也不犯疑惑了。
  
  一连几次都相安无事,少奶奶灯芯像是忘了油坊似的,整个人都缠到煤窑去了,七驴儿跟马巴佬好不得意,遂决定要做做狠点,反正今年菜子多,不在乎少掉一桶两桶,便在骡车上又加了一个桶。直到大雪初降的这天三更,装好车上路的七驴儿突然抱着肚子喊要命,急得马巴佬左一声右一声问,到底能去不?七驴儿疼得地上打滚,咬住牙说,这趟你去吧,我跟人家说好了,坏了信誉日后怕没人要货哩。油已装车上,再往下卸就十二分地舍不得,再说了,七驴儿说得也有道理,这事本来就不是光明正大的,要是坏了信誉,那边不肯要货,往后,还咋个做?迫不得已,马巴佬赶了骡车上路。天嗖儿嗖儿的冷,西北风比刀子还利。马巴佬想,这贼也不是好做的,三更半夜起身,摸黑上路,两头不见天日,还不能撞见熟人。唉,都说福好享,谁个知道这福中的苦哩。这么想着,就觉自个这辈子也真不容易,好不容易学个手艺,谁知沟外又没油坊,多亏了妹妹水上飘,嫁到下河院,要不,就连这碗饭也吃不上哩。一路恓惶着,边走边想,隔空不兮的,还吆喝两声骡子。刚过沙河,猛听黑夜里响起木手子公鸡般的声音,贼偷油呀,打贼呀。
  
  立时,就见潜伏在沙河沿上的十几个男人猛乍起身,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偷油贼扔起了石头。乱石横飞,马巴佬想躲都躲不掉,连挨了几石头,心想不承认不行了,就扯上嗓子喊,甭打了呀,我不是贼,我是马巴佬。
  
  这叫,就有点迟了。木手子明明白白吼过来一嗓子,管你是马巴佬还是驴巴佬,偷油就往死里打。给我打!
  
  十几个男人见贼弃了骡车,想跑,四下里围过来,抡起棍棒,照头就往下敲。马巴佬爹呀娘呀的喊,哪还有人听他这声音。就听木手子又喝了一声,他还敢冒充马巴佬,狗日的胆子也太大了,打,往死里打,看他还敢冒充不。
  
  棍棒如雨点,疯狂地落下来,等有人喊不要打了时,马巴佬已成了一摊肉泥。
  
  远处,一双眼睛倏地一闪,没了。
  
  天亮时分,木手子惶惶地跑进下河院,跟少奶奶灯芯说:“天老爷呀,马巴佬,马巴佬……”
  
  “慢慢说,马巴佬又咋了?”少奶奶灯芯刚洗过脸,丫头葱儿捧过茶,热腾腾的茶遮住了她的脸面,也雾住了她的眼神。她饮了一口,盯住木手子。
  
  木手子颤惊惊说:“没成想偷油贼真是马巴佬,他咋个是马巴佬哩,天呀,咋个办?”
  
  少奶奶灯芯缓缓放下茶盅,道:“真是做贼做到家了,让四堂子跑一趟,让他家里人来抬尸。”
  
  马巴佬被乱石打死的消息再次震撼了新管家二拐子,打东家庄地的上房出来,目光怔怔地盯住西厢房,有一刻他恍然觉得,遭乱石打死的不是马巴佬,是他自己。女人的目光斜斜穿过长廊,刺他脸上,二拐子连打了几个寒噤后匆匆离开。
  
  夜里,他无不悲哀地爬在自家女人芨芨肚子上,抖抖索索做了一阵,突然软下来,十二分不甘心地抱住芨芨,娘呀一声,狠命在她缺了一半的**上乱咬。近来发生的一连串事儿真是让他不安稳,不咬他觉得活不成。
  
  跟二拐子相反的是,七驴儿终于如愿以偿当上油坊大巴佬。站在晴朗的天空下,七驴儿脸上溢满胜利者的笑容。早晨的微风吹过沟谷,也吹给他一大片美好向往。想想十二岁跟上马巴佬学榨油的日子,七驴儿就觉人生真是一场梦,梦里是无止境的搏杀,无止境的追逐,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打小记住的人生哲学此时比真理还真理地坚定着他野心勃勃的人生信念。
  
  想想每趟回来神不知鬼不觉溜进西厢房将分得的银子一分不少交少奶奶灯芯手上,七驴儿就被自己的聪明和乖巧激荡得心潮澎湃。不过他很快压制住怒放的心情,开始做更富远见的构想。
  
  人生必须得有构想。
  
  这构想,一半是野心一半是谨慎。
  
  还有,就是善于察觉每一个人的心思。
  
  七驴儿发现,少奶奶灯芯看他的目光不一样。
  
  那层目光他似曾在娘眼里见过,十岁死去爹后,娘痛苦得活不成,终日浸沦在泪水里,十岁的七驴儿拖着八岁的弟弟走村串巷,提个打狗棍捧个破碗为苦命的娘讨吃食,半年后他们背着一袋白面兴冲冲扑进家门时却惊讶地发现娘容光焕发面若桃色,一双杏眼总是荡漾着关不住的春色,悲伤早已让春风荡得无影无踪,直到村里小木匠跨进他家院门,娘的变化才得到合理解释。
  
  少奶奶灯芯望他的目光正是当年娘给小木匠的目光。
  
  七驴儿虽然深知目光有毒深知掉进那目光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可还是忍不住就去回味,咀嚼是一种享受更是一种痛苦,唯一的解脱便是彻底掐死它。七驴儿难的是作不出这种选择。可他又必须作出这种选择。
  
  冬日的大雪很快掩住整个沟谷,白茫茫的大地冷不丁让人卑微的灵魂打出一个寒战。圣洁一片的纯净里,新管家二拐子带着下河院大少爷马驹堆雪人,这是严冷的冬季里他获得的又一份快乐,沉浸其中,乐此不疲。经过漫长秋季的精心培养,他和大少爷马驹的关系已十分亲近,六岁的小马驹一日不见他,号叫声就会冲破下河院的天空。
  
  这天他们堆了一个瘦弱多病的老雪人,其状酷似院主人东家庄地。二拐子别出心裁拿柴棍做了个长长的烟斗,插进雪人嘴里,其状就愈发地像东家庄地了。爱堆丰腴女雪人的马驹对二拐子的这一造型十分不满,手持长棍几下就给毁了。二拐子没有阻拦,小马驹毁雪人的壮举令他心血激荡,禁不住抱起来美美咂了几口。小马驹大叫着跳下来,非要他再堆一个女人。
  
  站在西厢房长廊立柱后的灯芯无言地看完这幕,身上起了层冷汗。退到房中,怔怔的目光半天找不到着落。管家六根走了,窑头杨二走了,油坊马巴佬也走了,按说,少奶奶灯芯该高枕无忧,可……
  
  三年大灾,让少奶奶灯芯对仇恨有了另种理解,仇是甚,恨又是甚,比起命来,哪个重要?要不是不思悔改的马巴佬再起贪心,她是说甚也不走那一步的。是他逼的呀!贪,贪,你到底贪个甚?
  
  马巴佬惨死乱石下,比谁都痛苦的是少奶奶灯芯,天天夜里,她坐灯下,翻来覆去地想,到底是对还是错?想着想着,凉州城苏先生二次来时留下的话又在耳畔响起来,人这一生,记住的当是恩,是爱,不是恨。恨是刀,是火,恩才是水。可爱在哪,恩在哪!这院里,难道真的就留不住爱,留不住恩?她泪溢满面,她心痛如焚。可谁能帮她?
  
  男人命旺呼呼大睡,鼾声里透出一股绝望气息,大雪厚葬了他捉蚂蚱的欲望,人便又傻呆炕上不起了。
  
  少奶奶灯芯又是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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