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重逢
正文 第二十章 重逢 (第1/2页)沉寂了数天之后的安乐坊又重新开张了。
街头巷尾流传着这样的小道消息，说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名儒之子死于安乐坊杂役之手的案子已经真相大白，真凶乃江湖门派的一个杀手，因之前交易时正发现文翰在侧，便以为被他偷听了去，于是杀人灭口，再行嫁祸，殊不知被清月班戏王的一双利眼识破真相，与府尹李大人连夜精心布置，终将犯人缉拿归案。
一时间，临都戏王风头无两。
清月班也恢复往常的规律，在安乐坊云台上开堂唱戏，那些曾经未听过戏王唱戏的人在这一场风波之后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而纷纷慕名而来，只是一连数日谁也没有见到传说中的那人。
“如今多少人重金以求，你当真不上台？”
离安乐坊不远的溱山，半山腰凉亭间，一人迎风而立，白衣如雪，乌发如墨，在风中肆意翻飞。近日临都大街小巷都在谈论的人物闻言转身一笑，反问道：“相爷何必明知故问？”
宫连缓带轻裘，神色淡淡，漫步而来。
“你约我来此，所为何事？”
苏含玉敛了笑容，正色道：“为完成信中所说之事。”
宫连抬眼看他，没有说话。
“那日苏某无奈，不得不欺瞒相爷，还望恕罪。”苏含玉躬身一礼：“今日相邀，便是想请相爷，见一个人。”
说罢右手一挥：“相爷，请。”
屏退了左右，二人沿着小路缓缓前行。林间阳光稀疏斑驳，清幽宜人。二人一路无话，前行不过一刻，苏含玉忽然停下，回首道：“相爷，就是这里。”说罢侧身让开。
燃尽的红烛，白玉的酒杯。方寸之地，是一个小小的坟冢，花斑石碑，深刻碑文，上书“恩师之墓”四字，足以表明一切。
“恩师四年前已经去世。”苏含玉凝望墓碑，轻声说道：“如相爷所说，苏某年幼时得恩师相救，方才逃离江州灾荒。恩师离去之时，苏某发誓从此不再提起旧事，是以当日相爷问起，苏某只得出此下策。”
宫连沉默不语，抬起一只手轻抚上墓碑，神色肃穆。风声乍起，似如呜咽，丝丝悲凉拂上心头，几分无奈，几分惆怅。
垂首执起空杯，清风拂过，只留下宫连轻不可闻的语声：“……听风之魂，不死不灭……”
仍是半山凉亭，二人隔桌而坐，一人白衣片尘不染，一人锦衣如华。早有仆从布置好一桌酒菜，两副碗筷，退守一边，只余凉亭中二人。
一切就如二人初见时一般，只是少了帘幕屏风，少了外间歌语喧嚣，唯有鸟语虫鸣环绕，花草青树相映。
“……昔年镇北军骁勇善战，将军岳鹄爱民如子，百姓谈起，均称其为‘岳家军’……”
这一段往事年纪稍大的人都历历在目，每每说起，总令人不胜唏嘘。昔年岳鹄率军抵抗，却力有未逮，最后一役，镇北军几近覆灭，岳鹄也被俘入狱。唯有岳鹄帐下精英听风骑，仗着刀法精湛，侥幸逃得生天，蛰伏于野，伺机营救。然而岳鹄之死，以及岳氏一族的斩杀流放，令听风骑心如死灰，出走关外，从此隐姓埋名，杳无音信，唯有数十人留在东临，寻找弟子传授刀法，继承衣钵。东临自此一蹶不振，如不是据险以抗，只怕早已被邻国瓜分干净。如今虽圣上宽赦，且以重金招揽贤士重组听风骑，却已无人再敢肆无忌惮的谈论此事。
不知是山风太盛，美酒醉人，亦或是方才所见太过感慨，宫连语声沉沉，全不避嫌。苏含玉静静听着，不言不语，思绪仿佛也跟着回到了幼时，恩师音容笑貌浮现眼前，分外清晰。不论是恩师常常笑着说起的同袍之谊，还是感叹昔年抗敌的自豪之情，以及，临终前，再也见不到至亲至爱之人的那份遗憾。好在如今皇帝为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恩师九泉之下，亦当瞑目了。
“咳咳……咳咳……”久远的记忆像是牵动了心底的伤痛，加之尚未痊愈之身抵不住寒风阵阵，苏含玉以手抵在唇边，低低的咳了起来。
宫连微眯起眼，抬手搁在桌子上支起下颌，淡淡道：“伤既然没好，何不在床上躺着，即便要见，也不急于一时，清月班那些人准许你来见我？”
“他们不准，我却是一定要来的。”苏含玉提壶给宫连斟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抬眼神色认真：“除了恩师之事，我还想，亲口跟相爷道声多谢。”
他隔着圆桌举杯遥敬，无声的表达着他的谢意。宫连自是知他何意，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慢慢端起杯子，语声沉沉，带着特有的压迫力：
“这个案子能破完全是你的功劳，本相，什么都没做。”
“是，我明白了。”苏含玉心领神会的一笑：“今日只是相爷闲来无事，游山踏青，偶遇苏某罢了。”
宫连流露出赞许之意，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对苏含玉道：“你有伤在身，这杯酒就不必喝了。”
苏含玉楞了一瞬，已经举至唇边的酒杯静了片刻又被放回到桌上，“啪”的一声轻响，酒微微荡漾，映出一张温和的笑脸：
“多谢相爷。”
清亮的语声带着诚挚，不知是在感激他的关心，还是在完成之前的承诺。宫连看着眼前的人以恭敬的姿势慢慢低下头，没有避开也没有阻拦，默默的接受。
“真没想到你把清月班看得如此重要。”宫连漫不经心道：“有这样的本事，却甘心屈居在戏班子里，还为了洗清他人罪名差点丢掉性命，值得么。”
苏含玉轻抚左肋下的伤口，神思恍惚。那时候，当听到宣布阿宝等人无罪释放的那一刻，身心俱疲的他，终究还是倒下了，醒来后看见众人担忧的神情，阿宝拉着他的手抽泣不已，何掌班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欲言又止，碧瑶在一旁无奈的叹气，其他人嘘寒问暖忙前忙后，这几日的戏场更是明令禁止他上场……
宫连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人神情变得柔和，唇角勾起温暖的弧度，也许是这样的笑容太明亮，看了片刻，他转开目光，提起一旁的酒壶，自斟自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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